《心不留亦影不留》【法师简介】
——大虚法师《六祖坛经》讲记
+ 开场序幕.
+ 自序品第一
+ 般若品第二.
+ 决疑品第三
+ 定慧品第四.
+ 妙行品第五
+ 忏悔品第六
+ 机缘品第七
+ 顿渐品第八.
+ 护法品第九
+ 付嘱品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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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留亦影不留
——《坛经》掠影
无行沙门 大虚敬述
开场序幕
(1)缘起 约法三章
好,请大家合掌。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禅宗历代祖师菩萨摩诃萨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好,阿弥陀佛,大家久违了。首先,要感谢太阳山的朱老师,是他们提供了这么经典、这么富有文化气息的庄严场地;此外还要感谢所有发心成就本次讲经的护法菩萨,现前当来,所有因此而受益的众生都要感谢你们!其次,我要对能够安排时间前来听讲的诸位法师大德,还有诸位善男子、善女人表示欢迎,欢迎你们能够为法而来,欢迎大家为了学习佛法,为了探求真理而来。相信所有前来听讲的,都是我们在佛法修持上的有缘人和同路人,希望我们能够彼此珍惜,彼此珍重,大家要一起好好地善用这段时光,以促进相互的了解,增益彼此的修行。
这一次讲经的缘起有点特殊,可能了解我的居士就知道,师父这几年本来是不打算讲什么经的,但是因为早前大愿法师和大护法陈洪强的邀请,他们邀请我到泰国著名的朱拉隆功佛教大学,给泰国的佛弟子、还有大学生们讲解《六祖坛经》,顺便介绍一下具有我们中国特色的禅宗一法。这个艰巨的任务本来是好事儿,但是由于翻译和政治上的种种因缘暂时还不具足,所以这个事情就往后推迟了。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们会再另做安排。不过不管怎样,这个经总是要讲的,这段时间师父在深圳的工作不能白费了,因为《坛经》的准备已经酝酿得七七八八,所以师父打算是“西边不亮东边亮”,“曼谷不亮深圳亮”,咱泰国一时半会儿去不了,那就在深圳找个地方给大家正儿八经地介绍一下这部经典。虽然我本人一直以来,主要修学和弘扬的都是净土法门,但是我毕竟还是出身于禅宗门下的,这个根子你改不了,这个颜色你也洗刷不掉,所以现在给大家开讲这部经典,勉勉强强,也算是对宗门、对历代祖师的一个小小交待,算是对他们无上恩德的一点小小回报。
那么,作为大家在法上的老师,虽然只是暂时的,就这么一段时间,但是有几点我觉得很有必要事先说明,那就是:第一,作为法师,我本人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德行,更没有什么高深的禅定和智慧,这点必须要交代清楚,不能给你们大家任何夸大和扭曲的刻意误导——完全是因为佛陀和历代祖师的加持,完全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有可能来到这里,才能厚着脸皮冒充善知识给大家讲经。这个话不是什么谦虚,更不是妄语,因为师父是打从心底里希望大家好,希望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尽可能地照顾,希望能为大家的法身慧命尽量负责,所以我不敢也不会在“法"上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可能很有必要给第一次见面的菩萨们简单介绍一下,老衲、阿拉、我——这个所谓的大虚法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出家人。我出身于我们中国禅宗的云居山门下——这是一个成就了很多高僧大德的非常伟大的祖师道场,我属于其中一个很伟大的法脉的传人,这个法脉叫做法眼宗(当然,师父的这个”法眼“还没有开,我就连这个肉眼也都是近视的,老花加散光,不太好使)。我想要说明的是,虽然师父有着这样那样非常殊胜的、非常深厚的因缘,但是对于这个玄奥无比、深不可测的禅宗一法,严格来讲,我这么多年忽忽悠悠地摸索下来,也只能算是摸着了一点点皮毛,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搞明白了,这种大话不敢讲。敢说自己已经完全搞明白的人,如果不是证悟者,那就一定是胆大妄为者,而师父这两者都不是!
我和在座的很多人一样,我们都是走在半道上的修行者,我们正走在学习佛法的道路上,有很多东西都还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还需要不断地去实践和学习。你们中间的某些人、某些菩萨,可能仅仅就修行而言,早就已经远远超越我了,足以做我的老师。因此,由于我个人的水平是这样的有限,是这样的不足,所以在讲经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讲得不对或者讲得不好的地方,那就要请大家要多多包涵、多多谅解、多多指正了。如果有问题,那就一定都是我的不是,过错在我,绝对不会是《坛经》,不会是这部经典出了问题,这个基本点请大家一定要牢记。
那么第三点,我想借用我非常尊敬的、一直以来我很尊敬的一位密宗上师——宗萨仁波切的话,来给大家做一个提醒,或者说是参考,仅供参考。这位全世界都非常知名的金刚上师,曾经在他的一篇文章里这么说到:“每当我走在街头,看到那些穿着红色、黄色、或者灰色僧衣的出家人,我们都会相对合掌,在相互微笑的同时,我的心里总会涌过一股暖流,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尽管我们属于不同的教派,有着不同的教法传承,但是一直上溯到佛陀时代,我们共同的导师都是释迦牟尼佛。即使我们住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相隔千山万水,但是当我们相聚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兄弟。我们甚至可以不用懂得彼此的语言,那也不会障碍我们在心底的交流。透过这样的形象,这样亲切的微笑,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来自于佛陀的清净加持力,一如佛陀当年所受到的启悟。走在街头,我无法判定哪一个行走着的出家人是持戒还是破戒,是有修行还是没修行,但是当他们汇入历史,汇入那不断的传承中,我知道,那就是我永恒不变的背景。”
这是宗萨仁波切讲的,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希望大家都能带着一颗更为广大、更为谦卑的心,前来听讲,我们要求大同存小异,只要根本知见和核心精神不变,那么我们就可以尝试着去了解其它的修行方式,去了解佛法解脱的其它可能性,这样你们才不会在这段闻思的时间里白白浪费了精力,甚至产生错误的见地,错误的心行。我希望通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大家都能非常肯定地、非常正确地认识禅宗,认识到这个修行体系的不共和殊胜之处。不管你们原来修学的是什么法门,是净土?是摩诃止观?是四念处?或者是密宗的大圆满……你们都可以通过对禅宗心法的正确了解,回过头来,进一步加深你对自己、对你所修法门的信解和认知,你会更加了解什么叫做“法法圆融,不一不异”,什么叫做“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简要言之,师父希望大家在这次闻法学习的过程中,都能树立起一个比较坚固的、圆通无碍的正见,把大小乘佛法,乃至把禅净律密都联接、圆融起来。
希望大家明白一点,在我们这个时代,身为佛子,想要荷担如来家业,那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在科学昌明、网络发达、技术先进的今天,在人欲横流、自我张扬的今天,要想在这样的时代中振兴佛法,利益有情,如果我们没有高于时代的眼光和胸襟,没有真正的见地和力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师父非常衷心地希望,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每一位佛弟子,希望我们都能超越国家、民族和文化的分别心,拥有虚空一般的智慧和心量,守护众生,守护正法,为三宝的长久住世贡献自己的力量!即使这个力量只有一点,即使这个力量只有一滴,即使这个力量从我们个体的角度来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是那么的渺小,但是点点滴滴,就可以汇聚成万里绵长的江河,点点滴滴,就可以汇聚成浩瀚无边的大海——如果真能这样,那我们这次讲经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大家这次才算是没有白来。
那么,现在先让我们回到《坛经》的本身,先给大家简单地介绍一下《坛经》和禅宗的相关资料,先介绍一些历史的概况。
(2)佛教史上的异数
大家可以看看你们手上拿的经典。《坛经》的全名叫做《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坛经》是通俗的叫法、简称。这个“坛”字有法坛、讲坛的意思,意指六祖大师开坛、升座、讲法,为大家开显禅宗的法要。这部禅宗宝典是由六祖大师的门人弟子,一个叫做法海的禅师汇集、整理的,然后由另外一个师父德清禅师负责校对,一般外面广为流通的、我们经常看到的就是这个版本。而《坛经》还有一个敦煌的版本,据说经题的名字很长,好像有三十多个字。不过现在我们不是在做什么学术考据,不是做学者,所以这个名字我们就不介绍了,我怕说出来也不好翻译,更不好理解,诸位大德压根儿也记不住,你们如果有谁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查一下资料。在历史上,《坛经》留下来的各类版本大概、总共有那么十几个,出奇的多,可见此经的流传和影响之广之大。这些版本的内容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差不多,我们现在一般普遍采用、使用的就叫做流通本,本次讲经依据的也是这个版本,特此说明。
那么,关于《坛经》,大家首先要了解一点,《坛经》是属于禅宗的,专属于禅宗,它是指导禅宗修行的无上宝典,但是它在我们中国的佛教史和禅宗史上,其实都应该算是一个“异数”,一个很特别的“异数”,为什么这么说呢?相信很多佛弟子都知道,在我们佛法里面有“经律论”三藏,其中的“经藏”、经典,严格来讲是指由佛陀亲口宣说或者由佛陀亲自印证过的大小乘解脱法义,里面就包含了深广无涯的“戒定慧”三无漏学,这是阿难尊者当年凭借他老人家超人的记忆力复述、记录下来的,曾经得到过诸大阿罗汉和诸大菩萨的公认,所以这些经藏在我们佛弟子的心目中,可以说那是具有无上庄严性和无比权威性的,不容亵渎,更不能随意篡改和扭曲,是为“圣言量”!不过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师父在这里讲的这个“经”,如果按照一种比较严谨的观点,如果比较较真的话,那么应该并不包括那些疑伪部的法本,那些似是而非、容易产生误导的东西,建议大家最好碰都不要去碰,尤其是初学者,最好碰都不要去碰。
假如我们仅仅是从佛教的角度,从佛教的范畴来谈这个“经”,不去谈其它宗教学派对“经”的定义,那么很显然,自从佛陀涅槃以后,那基本上就没有谁的东西可以被称之为“经”了,因为没有那个资格。一般的高僧大德、大成就者,就算你见与佛齐,你的知见和佛一样,已经是一个水平了,但是你说出来、写出来的东西,还是只能称之为“论”,归属于“经律论”三藏中的“论藏”,不能说是“经”。这个相信大家作为佛弟子,应该都能明白、都会认可,对吧?
所以,六祖大师一生说法的辑录,能被后人尊称为“经”,这在我们汉传佛教的历史上的确是一个“异数”,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例子。这个在六祖之前是没有的,在之后也一样。历史上有那么多伟大的、光芒万丈的祖师大德,但是他们的著作都没有被冠以“经”的名称,比如说什么《俱舍论》、《大智度论》、《中论》、《成唯识论》、《瑜伽师地论》等等,这些著作都非常了不起,作者也非常了不起,但似乎只有六祖大师的《坛经》才获得了这个殊荣,能够被称之为“经”,而且还得到了后世几乎所有宗派、所有修行者的承认,这里面其实是有着深刻原因的。
每一个看过《坛经》的人,不管他看懂没看懂,他都必须要要承认,这是一部里程碑似的、直指人心、充满了大智慧的法宝要典,它和佛陀的说法一样究竟、伟大,完全符合三法印,符合佛教修行解脱的根本要旨,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仔细研究。围绕这部经典,围绕六祖,我们禅宗的顿教法门才得以真正展开,真正在我们中国开始站稳脚跟,并且得到了茁壮的发展,最终形成了具有无限魅力、深具中国文化特色的“祖师禅”。不过,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所谓的《六祖坛经》,这是六祖大师的弟子们在他过世以后才整理出来的,之所以名之为“经”,这仅仅是代表了弟子们对大师的无限崇敬和缅怀,并不是出自于六祖本人的授意,更不是出自于什么“大我慢”和“增上慢”,这点希望大家了解。
真正值得我们去关注和研究的,其实永远都是“法”,是其中的法义,而非其它,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么,讲到这里,我们最好先来简单地回顾一下,看看禅宗的源流和发展历史,以及《坛经》诞生的时代背景,先给大家提供一个比较完整的、全面的视野,然后我们再正式进入《坛经》。
(3)拈花和微笑
禅宗,这个名词大家都耳熟能详,但是禅宗是怎么来的?大家了解吗?这里首先要说明一点,这个禅宗的“禅”并不是什么“禅定”、“禅那”的意思,虽然发音相同,但是它们的意思和内涵完全不同。这点建议大家在初步接触禅宗的时候,最好先不要有成见,不要先入为主,不要一开始就有错解。
据说,禅宗的肇始是来源于一个传说,这个传说记载于《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这部经典在历史上,一直被很多人所质疑,这个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有很多学者,甚至是学佛者,甚至是现了僧相的某些出家人,他们在根本没有任何实修经验,在没有任何实证体验的前提下,就敢很肯定、同时也很轻率地做出结论说:这是一部伪经,所以整个禅宗都是假的!呵呵,这个结论下得也未免太快了,绝对有待商榷。那么,关于这个疑伪的问题我们先暂且放到一边,等会儿再来详谈,现在我们先来看看《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先来看看这部经典的相关记载。
在这部经的第二品“拈华品”里,主宰我们这个娑婆世界的大梵天王“方广”——方广梵王(这个名字很有蕴味),他在法会上就向佛陀进献了一朵很有意思的花,叫做“三千大千世界成就之根,妙法莲金光明大婆罗华”,这朵花的名字里就隐藏有很深的玄机。那么大梵天王献完花后,他就向佛陀请教说,您是否还有从来没有对我们宣讲过的“最上大法”呢?佛陀当时虽然接受了这朵花,他还坐在了梵王凭空幻化出来的宝座上,但是他当着灵鹫山那么多人天大众的面,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无说无言”,沉默不语;然后佛陀拈花,在法会当中,把梵王供养的这朵花拿起来就向大众展示了一遍。
据说当时身在现场的八万四千人天大众,没有一个知道佛陀的举动是嘛意思,所以大家彼此之间相互看看,个个都觉得非常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不敢乱说话,所以只好统统向佛陀学习,沉默是金。那么在这个时候,也只有摩诃迦叶尊者,也就是“头陀第一”、“苦行第一”的大迦叶尊者,这位老人家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廓然心开”(这是经典的原话),破颜微笑,那个心里的了悟,那种豁然的喜悦就直接表露在脸上了。大家伙儿还傻乎乎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这个“以心传心”、“心心相印”的交接工作就顺利完成了。佛陀当下,立刻就给迦叶尊者印证说:“是也。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总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义谛。今方付嘱摩诃迦叶。”
这一段话翻译过来,大意就是说——这好像也是佛陀对禅宗、对这个法门的殊胜独特性,所做的唯一一次比较精要的总结——佛陀说:是的!Yes!这就是我所拥有的“无上最上的大法”!这是如来所有正法之中犹如眼目一样关键、核心、最最珍贵难得的秘密法藏;这是诸佛涅槃寂灭的圆满微妙之心;这是直指诸法实相、无相无不相的最精微奥妙的不二法门;这是超越所有语言文字,不能用文字概念来表达的,不同于一般经典教法的最特异殊胜的传承;这是总持一切佛法,能够任运无碍成就一切行持,能令一切凡夫顿悟顿超、究竟成佛的无上了义第一义谛。现在我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个心法交付、叮嘱、传承给了摩诃迦叶。
嗯,大家听清楚了吗?这个意思能了解吗?就这样,光耀千古的禅宗心法,从此出现世间;大迦叶尊者也从此成为了西天禅宗,也就是印度禅宗的第一代初祖,他可以说是我们禅宗的“老老老老老……祖师爷”了。
(4)历史的疑案
我们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看这个故事,这个拈花微笑的传说,它的确带有一种——怎么说呢?的确带有一种非常浓厚的禅宗的气息,禅宗的特色。比如说,这个大梵天王的名字和那朵花的名字,那都是很有深意的一种表法的暗喻;而佛陀拈花不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他又到底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佛陀却给迦叶尊者作了印证,说他得法了?那尊者得的到底是个什么法?这个法的奥秘是什么?等等等等……每一个看过这个故事的人,脑袋里都会情不自禁地冒出很多问号,或者是一连串的感叹号。
这就是禅宗最最让人疑惑、最最让人抓狂,同时也最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它根本就不给你一个具体的可以把捉的模式、工具或者方法,它从来就不提供答案,也从来不被定义,换句话说,它不但不给你拐杖,它还要把你原来的拐杖也夺走!这就是禅宗,灵动无方、难以形容的禅宗,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魅力和谜语。在后世的“祖师禅”里,那种天马行空的洒脱,纵横自在的风貌,我们在这个故事里已经可以初见端倪。
所以,如果我们仅仅是从这个故事里,那种不可捉摸的、以“无门为法门”的烙印、那种气息来看,这个“拈花微笑”的经文还真不像是伪造的。如果这都是伪造的,那这个造假的人,他的佛学水平得有多高啊?佛学水平这么高的修行者,一般是不会、也不屑于作伪的,因为他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错大因果,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和他人的法身慧命!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就这个故事本身而言,它还是很符合佛教义理,还是很值得我们学习和参考的。按照佛陀的教诲,凡是符合“三法印”、符合缘起性空法义的经文,那都是可以借鉴、可以参学的,应该和佛法不相违背;但是如果不符合“三法印”、不符合缘起性空的道理,那这样的经典我们就要仔细小心了,就要看清楚,别一不留神给蒙了。
其实在历史上,关于这个“拈花微笑”的公案,在唐宋以前一直都有流传,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在浩如烟海的大藏经里并没有找到什么相关的记载。六祖以后的禅宗,那么多的门下弟子也都没有谁看到过这部经典,大家都以为这个故事只是来自于祖师的开示。从目前已知的各种禅宗灯录来看,的确,并没有哪位大德提到过这个故事的出处,似乎个个都是“听说的”,这就叫做“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所以我们基本可以肯定,在那个时代的修行者,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部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
一直到后来,据说是北宋的大宰相,同时也是大居士、大护法的王安石,这位老人家他在朝廷的翰林院里翻看藏书,有一次他就无意中发现了这部经典,看到了里面的内容。根据《宗门杂录》的记载,这个经过是这样的:
王荆公(也就是王安石),他曾向佛慧泉禅师询问说:“禅宗所谓世尊拈花,出在何典?”(禅宗里所讲的这个佛陀拈花的公案,不知道是出自哪部经典呢?)
佛慧泉禅师就回答说:“藏经亦不载。”(在大藏经里也没有看到具体的记载。)
王安石就对禅师说了:“我曾经在翰林院,偶然看到一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因此我就翻阅了,发现里面对这个公案记载得很详细……因为此经有很多地方谈论了帝王对佛陀供养侍奉、请教疑问的事情,所以皇帝就把它给秘密收藏了起来,以致于世间再也没有人能知道它。”这是王安石说的。
所以,从这段问答的记载中,我们就大概可以推知:这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应该是早在北宋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是被皇帝出于某种原因给收藏了起来,不许在这个世间流通;另外,这个“拈花微笑”的公案应该是具有很高可信度的,它应该不是出自于禅宗后人的编造,因为这个故事早在唐朝时期就已经有大德在讲述了,那时还没宋朝什么事呢。
不过,这部经典也的确存在着很多很明显的疑点,比如说,该经在我们中国早已失传,只留有王安石所讲的一个名字,但是当它在近代,在日本又被发现的时候,它的名字是叫做《问佛决疑经》,少了好几个字,而且它还有什么二卷本和一卷本两种版本,内容略有差异;但是不管是哪个版本,它都没有翻译者,没有请回日本的祖师的名字,没有翻译的年代,在大藏经里也完全没有它的任何记录;另外,这部经典的文字翻译,遣词造句,有很多地方显得极不通顺,用词很粗鄙,那个文字般若的水平说实话很一般,不像是佛陀一贯的风格;而且,在有的经文里居然还有什么“阴阳、五行、三才”,“火德、土德、性德”之类的东东。这个“阴阳、五行、三才”那是我们中国传统文化的专利,在古印度是没有这一套的,而什么“火德、土德、性德”,那更是外道常用的词汇……所以,这部经典被质疑为伪经,我觉得这个说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5)真真和假假
那么,针对上述这几大疑点,我现在有一些个人的观察和思考——呵呵,“法师一思考,佛陀就发笑”,所以我说的也不是什么定论、结论,也不见得对,仅仅是给大家提供另外一个角度的参考,提供另外一种思路。我个人认为,这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它本来应该是真的,它里面的某些内容应该是真实的,是佛说的正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部经典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人给掺杂、夹杂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外道的东西,搞得是面目全非、乌烟瘴气,它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活生生毁掉的!这是我目前对这部经典的一个初步判断。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次,邪魔外道想要利用佛教、破坏佛教,误导众生,所以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造假、掺假,无所不用其极。像前段时间,我因为一位居士的提问,无意中重新细读了一遍《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也就是那部讲述“大悲咒”的来历和威神功德的经典。在我们中国,在整个大乘佛教弘传的地区,这部经典、这个大悲咒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绝大多数佛弟子都相当熟悉它。但就是这样一部如此伟大、如此重要的经典,它里面也有好几段文字似乎不大对劲,令人费解和质疑。
比如说“若欲使鬼者,取野髑髅净洗,于千眼像前设坛场……”这一段,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想要驱使鬼神,那么他就要去野外找一个无主的、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野骷髅头骨,把它给洗干净了,然后再在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的圣像前摆设一个坛场,开始作法……呵呵,你们觉得这个像是佛说的吗?观世音菩萨是何等境界啊,他老人家需要这样做吗?
还有,下面还有很多段,从“若有猫儿所著者,取死猫头骨烧作灰,和净土泥,捻作猫儿形,于千眼像前……”,一直到“若有被虫食田苗及五果子者,取净灰净沙或净水,咒三七遍,散田苗四边,虫即退散也;果树兼咒水洒者,树上虫不敢食果也”,总共有二十二段文字。里面都是些很奇怪、很具体的内容,比如教人用死猫的头骨作法,用虎豹豺狼和狮子的皮作法,耳聋、难产的时候该如何作法,破开绑人的枷锁要用白鸽的粪便作法,夫妻关系不和要取鸳鸯鸟的尾巴来作法,如何驱赶虫蚁不让它们吃果子,等等等等——你们觉得,无上慈悲、大觉圆满的佛陀有可能会说这样的“法”,有可能会这样讲话吗?佛陀又不是巫师,更不是神棍!这些东西和大悲咒,和佛陀一直以来、一贯以来宣讲的解脱正道有什么关系?有“毛”关系,对不对?
说实话,当初我一看之下,直觉上就告诉我,这些文字内容不可能是佛陀说的,这个可能性极小极小!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这些文字里面透露出来的气息,跟整部经典的风格完全不搭调,内容更是衔接不上,反而是把这些文字拿掉、删除之后,一看——咦?奇怪了!整部经典的文气和内容就变得很协调、很和顺了,在法义上也很流畅,没有什么突兀不对的地方。所以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些段落文字八成都是假冒的,是属于那种很不靠谱的伪劣产品!估计是不知道哪个胆大妄为的混蛋在后来添加上去的,这种人真的是罪该万死,罪在不赦!这样子去破坏佛法,误导众生,那铁定是“下地狱如箭射”的结果!
像这样被一些似是而非的毒素给染污了的佛教经典,应该还有不少,所以以后我们万一再碰到类似的经典,那在学习的时候那就要注意了,一定要谨慎严谨,一定要提起一千一万个小心!我们既要依法去仔细地甄别,要把假的东西挑出来、剔出去,以免上当;同时我们又要把真正的经文内容给保护好,不能简单粗暴地全盘否定,否则就又犯了偏激的毛病。我们一定要尽量的冷静,要尽量拥有一个比较全面、比较中道的观察和思考,这样才有可能推导出比较贴切的答案。
对这部《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的思考也是如此,我个人认为,这个“拈花微笑”的公案应该是可信的,是真实的,这个靠谱的可能性极大!但是其它的经文就不好说了,因为其中真的假的内容夹杂得比较厉害,也就是说它被破坏得比较厉害。你们谁有兴趣、有时间的可以自己去研究一下,没兴趣那就算了,没必要浪费太多精力。那么,这个问题就讲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搞明白了吧?
下面我们继续回顾。我们一起来简单地回顾一下,在禅宗历史上,那些充满了精彩和启迪的伟大瞬间。
(6)祖师西来意
之前我们讲过的,大迦叶尊者在一笑之下,得佛心印,他老人家秉承了佛陀的遗教和衣钵,成为了我们禅宗的初祖,后来他又将衣钵传给了二祖阿难,阿难又传给了三祖……就这样禅宗的法脉一直单传,在传到第二十八祖菩提达摩的时候,达摩祖师观察我们中国,说“东土有大乘气象”,言下之意,是说印度的佛法已经日渐衰败了,那就必须要另外找一个文化比较包容、心量比较广大的地方,才有可能把禅宗的火种继续保持、传承下去,继续利益众生。于是他老人家就漂洋过海,不远万里地来到了我们中国。当时大概是西元的527年左右,祖师是在广州附近上的岸,现在广州的华林街内还保留有一块石碑,上面刻写着“达摩祖师西来登岸处”,这么几个字;旁边还建有一座千年古刹“华林寺”,这个寺院的最初名字就叫做“西来庵”,相传是达摩祖师建的,这个估摸着也就是传说罢了。
那么,由于身份的尊贵和特殊,祖师到来后,就得到了广州市委市政府方面非常礼貌的接待,并且没过多久,他就被当时的中国皇帝,南朝的梁武帝派遣使者给迎请到了都城金陵,也就是现在的南京。这个时候,祖师和皇帝老儿的会面,“火星撞地球”,一件在禅宗史上被很多人所津津乐道的、很好玩的事情就发生了。
根据禅宗灯录的记载,那个时间很具体,祖师是在当年的十月一日到的金陵。估计梁武帝听说有印度的高僧到来,他也很兴奋,所以他立刻就下旨说,要设宴招待达摩祖师,请祖师吃饭。嗯,这个梁武帝大家听说过吗?应该听说过。他是我们中国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位推崇佛教的皇帝,不过很可惜,他一般都是作为反面教材出现的。因为这位皇帝他虽然善根很好,福报很大,很信佛,但是他更多的是一种迷信,不是正信,他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刻正确的见地和修持,佛法的概念和名相他倒是知道不少,谈玄说妙,夸夸其谈还可以(这点倒是和俺差不多),但是要说到真正的闻思基础和扎实的实证修行,那这位就差得太远了。不过很麻烦的一点是,他是皇帝,所以他毛病再多也没几个人敢讲,就算讲了,他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当老板的人、自以为是的人一般都这样。这一点其实是很致命的,从梁武帝和达摩祖师的对话中,我们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他这个缺点。
当时,梁武帝似乎有点沾沾自喜,他就问祖师,可能祖师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他就问了,他说:朕即位已來,造寺、写经、度僧不可胜纪,有何功德?意思是说,我自登基做皇帝以来,发心修建了那么多庄严的寺院,抄写流通了那么多的佛经,还度化许可了那么多的人出家为僧,你说我这样做有什么功德啊?这样的功德大不大?从梁武帝的这段话里,我们似乎可以看出他的一个心理,那就是他好像很希望得到别人的赞叹和认可,他的“自我”从这里面能够得到很大的满足,这其实是一种很不成熟、很幼稚的心理。
从佛法的角度来讲,这其实也是一种和解脱之道完全相违的状态,这就是业障,不是好事!大家要听清楚我下面讲的话,佛法的修持,最强调的就是破除我执,破除我们对这个身心“小我”、“假我”的错误认同,不管是修福还是修慧,它的核心根本都没有离开过这个。但是梁武帝在修福的过程中,他不但没有仔细地去反观、去破除那个虚妄的“自我”,他反而一直是在巩固它,巩固“自我”,坚固“我执”,这当然就和佛法、和解脱背道而驰了。这样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相似佛教徒”。尽管表面上看来,他说佛话,做佛事,甚至穿佛衣,看上去比谁都精进,比谁都修行,但是,如果他始终没有触及到“粉碎自我”,没有触及到这个点的话,那么他的一切修行就都是有问题的,甚至都是假的,只能说他修的是空中楼阁,盲修瞎练,浪费时间。大家可以自己好好地反思反省一下,我们有没有和梁武帝相类似的、甚至完全相同的毛病?很有可能,当我们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在学佛,自以为是个佛弟子的时候,其实我们早就背离佛法有八万四千里远而不自知了,所以要小心,梁武帝的这个案例对我们来说是一面很好的镜子,一个很好的借鉴。
那么,皇帝这么问,达摩祖师是何许人也?他一听就知道皇帝的问题所在了,所以祖师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并无功德。并没有什么功德!这是大实话,但是毫不客气,一点都不委婉,没有给皇帝留什么面子,没有给他满足“自我”的机会。梁武帝一听,这个回答新鲜啊,但是他没有听懂,所以他紧接着又问了:何以无功德?为什么没有功德啊?
达摩祖师就说了: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这些带着“自我”烙印的建寺写经等等行为,只能感得往生人天善道去享乐享福的果报,但是这个“果”还只是小果,因为它仍然带着“自我”,带着迷执,带着种种烦恼分别的有漏种子,还是会制造生死轮回的因缘,所以不究竟,不是真正的功德和圣果;这样的修行和果报,就像是我们身体旁边经常跟随的影子,好像是有,但实际上并不是真有,它只是虚妄的假有,我们以为是实有的、以为能有所得的那一切,其实恰恰是一场大梦一场空!达摩祖师的这句话里是埋藏有潜台词的,他老人家其实是太慈悲了,他是在用这种得罪人的、直言不讳的方式来提醒梁武帝,你这样的修行和果报,并不值得追求,更不值得夸耀,要觉醒啊!
唉,祖师的这种慈悲真是到极点了,这种慈悲才是真慈悲,他把自己的心髓肝胆都袒露出来了!但是很显然,梁武帝并没有理解祖师的苦心,他不仅没听明白,相反可能还有点生气了,所以他马上就接着追问了一句:如何是真功德?那要怎样做才是真正的功德呢?祖师就回答说: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诸佛清净无染的无上解脱智,微妙圆满,不可思议,它的体性是本来寂灭的空性,法尔如是,要实证到这个才是真正的功德;但是这个无为的功德却不是依靠世间的那些有为善法、有为修行能达成的!所谓“不以世求”,就是不能以有为求无为,不能以世间自我的、生灭无常的、虚妄的心行,来求得出世间无我的、不生不灭的、真实涅槃的佛果——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修法原则,一个非常要命的提醒。
但是梁武帝和我们一样,可能都听得似懂非懂的,所以他紧接着就又问了一句:如何是圣谛第一义?言下之意,是说这么玄妙的境界是否就是佛说的超凡入圣的第一义谛啊?祖师马上就拦住他了,就说:廓然无圣!这个答案很是斩钉截铁,干脆利落,但是不免有点太言简意赅了,我们反而很难解释清楚,大家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去意会就好。那么,按照我个人的粗浅理解,达摩祖师其实是想告诉梁武帝,在那个彻底觉悟觉醒的实相世界里,廓然明了,清清楚楚,是没有什么圣凡高下的分别的,实相不二圆满,无圣亦无凡!所以佛陀才会说“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这两个在见地上是完全一致,完全吻合的。
梁武帝一听,他其实也挺聪明的,反应也很快,所以他马上就又丢了一句话给祖师,也算是一种机锋吧,他就问道:对朕者谁?现在面对我的人是谁啊?潜台词是,既然无圣,谁是祖师?既然“无”了,那你是谁?达摩祖师祖非常轻描淡写地只回答了他两个字:不识!不认识,不知道,木晓得,就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注意,这其实又是一句大实话,这是实证到“无我”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但是梁武帝不明白,他还是没有领悟(不过说实话这个的确挺难领悟的,换了我们估计也不行)。就这样,皇帝和祖师的碰撞就结束了,以皇帝的兴奋表功开始,然后以皇帝的郁闷糊涂结束。祖师的心里这时候已经很清楚了,他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根性,不过才几句话,就已经摸清了皇帝的老底,知道他不是这块料,不是禅宗的根器。既然如此,因缘不能相应,那咱就走吧,凡事不可强求,所以祖师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洒然挥袖,淡然转身,很快就离开了。
(7)少林面壁僧
离开皇宫后,达摩祖师没有几天就“一苇渡江”,示现了一把不知道是神通还是轻功的奇迹——传说他站在一根小小的芦苇杆上,很轻松、很潇洒地就这样横渡长江,就这样飘了过去。然后祖师一路向北,长途跋涉,经过安徽的地界,还有河南的洛阳等等地方,最后来到了中岳嵩山的少林寺。
少林寺大家应该知道吧?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外星人都知道!那个武功嘛,少林功夫,很出名!但是嵩山——我们中国的嵩山,大家都知道吗?嵩山是我们中国的五岳之一,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各有一座代表性的大山脉,叫做五岳。东岳是泰山,在山东省;西岳是华山,在陕西省;南岳是衡山,在湖南省;北岳是恒山(也叫Heng山,不过是永恒的恒),在山西省;最后是中岳,镇守我国中原腹地的大山脉,就叫做嵩山,就在河南。这五座大山自古以来,就是佛道两家的修行圣地,洞天福地,因为灵气很足,环境很棒,所以历史上有很多寺庙和道观都选择了建在山上,甚至山顶上,各自圈了一块风水宝地。随着佛教传入我们中国以后,名山大川那更是到处建寺,随便现在到哪座稍微有名点气的山上,你基本上都可以看见寺庙,所以古人才会说“自古名山僧占多”,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那么,当时的嵩山虽然很有名,但是少林寺却还不怎么出名。当达摩祖师到达少林寺后,根据历史记载,他似乎并没有在寺庙里挂单多住几天,传说他一个人就跑到了少林寺的后山,在半山腰找了一个山洞,然后就开始打坐,入定了。记载上说祖师“面壁而坐,终日默然,人莫之测”,一天到晚就是面朝着山壁打坐,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大家都觉得这个老外高深莫测,不是凡人,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于是各种各样的说法就开始流传了,越传就越神奇。
最神奇的说法就是,达摩祖师在后山足足面壁、入定了有九年,不吃不喝——这个从禅定、从入定的角度来讲,倒是很好理解的,类似的现象在历史上、在今天也都有记载。比如前些年很轰动的,在尼泊尔,有一个尼泊尔的灵修少年,大家听说过他吗?想了解的人可以去网上搜搜看。这位少年好像是个密教的出家人,他在一棵大树下静坐禅修,整整静坐了有十个月,也是不吃不喝的。后来被人无意中发现,这下子可不得了啦,成千上万的朝圣者蜂涌而至,大家都希望能得到他的加持和祝福,因为大家都把他当成了圣人,当成了神佛菩萨——在我们这个苦难深重的娑婆世界,我们人类实在是太需要有些精神上的依靠了。所以最后搞得这位修行者烦不胜烦,不得不偷偷地离开,偷溜了!他必须要另外去找个地方,以完成他的隐修。那么这位少年的经历,他的一些简短开示,那真是相当的直接和精彩,曾经感动和唤醒了无数的人。所以,相比之下,达摩祖师这个入定九年的传说一点也不稀奇,明白道理以后就更不稀奇了。
当然,祖师到底入定了有多久,这件事情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了。他为什么要入定,为什么不大张旗鼓地去宣传禅宗一法?这个问题我们也搞不清楚。不过据后来的禅宗某些大德说,达摩祖师之所以选择了沉默地入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缘还不到,弘法的因缘还不成熟,他在定中,其实是为了等待冥冥中安排的那个人,等待那个能够传承心法的人出现!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很多年……
有时候仔细想想,古时候的这些高僧大德,他们的那种心境和修为,那种坚韧和坚持,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去效法模仿的。在漫漫长夜里,每当想起他们,我都免不了会生起一种很莫名的感慨,“每每思之,倍感动容”,这种心情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
(8)立雪断臂
那么,在当时的河南洛阳地区,有一位叫做神光的出家人,他的性格天生就是非常的旷达豪迈,志气不凡。他从小就对儒家和道家的玄理研究涉猎很深,以前其实只要是古大德,那几乎每个人都会通达诸子百家的某种学问,像神光大师他在去拜访达摩前,就已经非常精通儒家和三玄——也就是老子、庄子和易经的学问了,但是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有什么地方不究竟。直到后来他又接触到佛法,才发现这个才是讲得最清楚、最明白、最透彻的,于是他就发心出家了。出家以后的神光修学非常认真,他曾经深入经藏,几乎遍学了大小乘的所有法义,在闻思上、在教理上先树立了正见和正思维,然后他才开始身体力行,实践修证,获得了很高的定慧的境界。他曾经在香山宴坐,修习禅定八年,感得神人的加持,帮他脱胎换骨;又曾经在道场为大众讲经说法,演说无上妙理,显示了很高明的辩才。这样一位大德,他可不是那些自以为是、无知又无畏的初学者,他是真正的专业人士,所以神光大师在当时,在达摩祖师到来中国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拥有相当知名度的高僧了,不是普通人。
但是他觉得自己还不行,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越是有内观功夫,越是有修行的人,就越会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在佛法上还没有真正地完全通达,在心灵上仍然还有滞碍,所以他一直很渴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指导他的好老师、善知识。因此,当他听说有一位叫做达摩的大修行人、大成就者,就住在少林寺,他就动心了,他就想:我一定要去亲近,要去求法,我要早晚侍奉祖师,以表达自己对佛法的虔诚。所以大家看看,古人的这种心态,这种尊师、求法、重道的心,相比之下,我们真的是很惭愧!
那么,神光大师到达少林寺后,却意外地发现,祖师根本就不搭理他。达摩祖师一直面壁端坐着,谁来都不理,一言不发。你在旁边再怎么恭敬、礼拜、恳求、说话,达摩祖师就像是聋了一样的,统统不理——“任尔千般伎俩,我有一法不理”!说起来,神光法师的根器还真的是非常好,他一看祖师的这种状态,反而生起了无比的信心,他不但没有一点负面的想法,没有一点埋怨,他反而还反躬自省说:古时候的人求道,为了追求真理,有的要敲骨取髓,有的要布发掩泥,有的要投崖饲虎(反正是怎么折腾怎么来),古人尚且如此,我吃这一点苦、受这一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就在那一年的寒冬腊月,十二月九日的夜晚,当时天上下着很大的雨加雪,神光站在祖师打坐的山洞外,双手合什,挺立不动,以表达自己恭敬求法的决心。到第二天凌晨的时候,积雪就已经掩埋过膝盖了(幸好他有功夫,否则一般人的话,这双腿差不多也就废了)。这一回,祖师好像有点怜悯他了,所以终于转过身来,从定中出来,问他说: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你站在雪中这么久,是想求什么呀?神光大师忍不住就流泪了,忍不住悲泣泪下,他就说: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意思是说,我不求什么,只求您老人家慈悲开示佛法,广度众生!达摩祖师一听,就回答说:诸佛无上的微妙大道,那是他们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得来的,你岂能以凡夫的小德小智,轻心慢心,就想要得到这个伟大真实的传承?那不过是一场徒劳,白白辛苦罢了。
注意听祖师说的话,大家要注意这里,祖师其实并不是在刁难神光,祖师没那么无聊。虽然祖师设下的考验的确很严峻,甚至可以说是非人的严厉,但当时的情况,不如此不足以勘验信心!不如此不足以断其妄想!不如此不足以成就大道!祖师自有祖师的深远考虑、深远考量,你受得了就是法器,受不了那就趁早离远一点,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幸好,神光大师很明显的就是禅宗所需要、所渴求的那种上上根器,上根利器,他就是祖师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因为他在听闻祖师的这番话后,马上就干了一件非常惊世骇俗的事情,至今令人思之胆寒,闻之心惊!他干了什么?他轻轻地拔出自己身上佩戴的那把戒刀,很锋利的一把刀,当场就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唰”,给砍了下来,放在了祖师的面前。这其实是在表示说,我求道的决心不下于诸佛,我已经破除了对这个身体的执著,不再贪恋这个臭皮囊了!啊,这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人、一件事!我扪心自问绝对做不到,你们做得到吗?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吧?我们都没有那么狠,我们对别人可能都挺狠的,但是对自己、对“自我”从来就不够狠,所以我们永远也成不了祖师就是这样。
那么,神光大师的这个状态、这个表态一出来,我估计就连祖师都震惊了,因为祖师绝对没有想过要他的一条手臂。这么一来,祖师就知道他是那种很猛利的根器了,可以承接无上的妙法,于是祖师就很感慨、赞叹地说:诸佛最初求道的时候,也是像你这样为法忘形,为法忘躯!你如今断臂就在我的眼前,你有这样的决心和道心,那么你求什么都是可以成就的,决定成就,你现在可以有资格求法了——这个资格来得有多不容易啊!祖师当下就给神光赐了一个法名,帮他把神光改成了慧可,这就是后来的禅宗二祖慧可大师。
(9)一言安心
当时慧可大师是忍着剧痛,忍着难过在坚持着,但是他没有管自己的伤口,他反而马上向祖师顶礼说:诸佛法印,可得闻乎?诸佛的无上心法,甘露大道,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所以你们看看,真正的求法求道者啊,他关心的不会是别的,绝不会是别的,他关心的只有佛法,唯有佛法!没有这种看起来好像是一根筋的直心、专心和勇猛精进的心,是绝不可能成就无上解脱,成就究竟佛果的。这时达摩祖师就回答他说:诸佛法印,匪从人得。诸佛的无上心法,甘露大道,不是从外在、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注意,这里祖师已经是在给慧可指明修行方向,暗示心法窍诀了。
但是慧可听了,却还不敢十分地肯定,于是他就向祖师祈求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我的心还没有得到真正的安宁,恳请师父您帮我安心!这是我们中国禅宗史上最有名、也最有意思的一段对话,慧可说:我心不安,麻烦您帮我安一安。这个“安心”的问题值得一条手臂吗?他这么有修行、这么有定力的一个人,他想安的到底是哪个心?外人、外物能够帮助安心吗?这些问题,大家没事的时候都可以好好地仔细想一想。
那么,达摩祖师的回答也很干脆,他老人家超有智慧地来了一句:将心來,与汝安!你把心拿出来,我就帮你安!
慧可一听就傻啦,他反反复复地反思和反观了良久,很全面很深入地去观照自己的身心,最后他只能很无奈地说:觅心了不可得!我寻觅寻找了半天,却发现根本就找不到这颗心,根本就没有“我”这颗心,这个没有的东西、了不可得的东西,我拿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达摩祖师的金刚王宝剑就拿出来了,祖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一句非常直指、非常充满禅宗风格的话:我与汝安心竟!我已经帮你把这颗心给安好了!这句话一出口,一剑劈下,慧可顿时,于言下大悟!弹指之间就开悟了,纠缠纠结了他很久的“心”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慧可大师就因为祖师的这么一句话,这么一句咋一听很普通的话,他居然就能豁然开朗,就顿悟了!那么,他到底顿悟了什么?祖师的这句话我们现在也穿越时空听到了,我们中间有人顿悟了吗?不能不说,禅宗需要的根器真的就是“上上根器”,它需要那种“一闻千悟”、“一通百通”的很灵性的人,同时还需要很坚韧,这种人在我们这里估计找不出几个。你们大家基本上都是善于活埋自己,同时活埋师父的人,(众笑)这辈子能不被烦恼业障给“缠”死堕落就不错了,想要谈“禅”,恐怕也就只能谈谈“口头禅”,种个善根罢了。
(10)隐藏的奥秘
在我们中国佛教界,基本上,只要是学佛的人,不管是出家人还是在家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过、都知道慧可大师这个“立雪断臂,一言安心”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实在是太经典、太有意思了,含义深广,回味无穷。而且这也是禅宗从印度西来,正式在中国找到传人,正式在中国落地生根的开始。应该说,从这一天开始,达摩祖师就正式成为了我们中国禅宗的初祖,慧可大师则是在不久之后,接过了祖师传下的衣钵,成为了禅宗的二祖。
时光荏苒,千年一瞬,禅宗的接力棒从二祖开始,流传演变到今天,禅宗的法脉、禅宗的修行者,可以说是已经冲出了亚洲,走向了世界,禅宗的精神应该说已经在全世界遍地开花。但是达摩祖师则被巧妙地商业化,变成了一副招牌,一面旗帜——河南嵩山少林寺的旅游招牌,商业旗帜。不过很可惜的是,少林寺现在是以武术武功出名,而不是以禅宗的修行道场出名,所以后世的禅宗弟子,虽然也还都把少林寺当做祖庭,但是去那里学习武功的人就有很多,去学禅的那就没几个了。
不过对一般的老百姓来说,那个被民间传说扭曲为武林高手的达摩神掌,要比那个什么深不可测的禅宗祖师要亲切有趣多了。禅宗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武功架势谁都可以比划两手,再加上现代电视媒体的推波助澜,那个已经被戏剧化的、满脸大胡子的祖师形象,在我们中国可谓是深入人心,家喻户晓,很多人只要一看到大胡子,就会很自然地联想到达摩。
呵呵,这个话题暂且打住,我们还是回归正题,是不是瞎聊比听经好玩一些?其实从隋唐开始,一千多年来,真正吸引无数后世修行者的,最让人着迷、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其实还是禅宗这一法本身那种让人无法捉摸的魅力。比如二祖和达摩祖师的对话里,那个话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隐藏的奥秘,那个和我们的心灵真相、和生死解脱有关的奥秘。但是这个奥秘的表达又不是很直白的那种,语言也根本无法描述,“一说就是错”,所以它需要的是一种“悟”,一种很灵动的、豁然有省的“悟”,顿然契入,刹那间灵光一闪,你明白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说得再多也没有用,禅宗一法的魅力就在于此!
那就像在这个公案里,虽然才简单几句话,寥寥无片言,但是里面包含的问题就很多了,每个问题都值得我们去仔细地琢磨,去仔细地和佛经相印证。比如说,达摩祖师讲的“诸佛法印,匪从人得”——“诸佛的心法不是从外在、从别人那里得到的”,这句话言简意赅,含义深刻,我记得在佛经里也有类似的、但不同文字风格的表达,所以禅宗祖师讲的东西都是可以和佛经相互对照、相互印证的,不是乱来。
而慧可请求说:“我心不安,请您帮我安心!”在正常情况下,一般来说,我们佛教里早就已经具足和开发出了很多降伏烦恼、破除“自我”、破除这颗妄心的修法,慧可大师出家这么多年,修习戒定慧这么多年,精进闻思这么多年,那些经典上记载的方法他肯定基本都知道,那么,是这些方法还不够用,还不能帮助他安心吗?还是他的信心不够?修行不到?或者是知见不清?他的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他想安的是我们所理解的这颗心吗?——啊,有很多问题。
然后达摩祖师叫他把想安的心给找出来,他找了半天,结果是“觅心了不可得”,什么都没找着,这个事情就很滑稽了!然后达摩祖师又轻飘飘地丢了一句话给他,“与汝安心竟”,就把他给打发了。“你的心我已经安好了”,这好像是很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对不对?但是在我比较粗犷的理解里,达摩祖师的这句话实际上是有潜台词的,他实际上是在高声地大吼说:“既然无心,你安个什么?本来无事,你安个鬼啊!”——当然,这句话,这句没有水平的话是我加的,(众笑)大家别当真!但是达摩祖师的原话慧可大师肯定是听懂了,他内心纠结的那个“点”一下打开,豁然贯通,从此再也不去没事找事,再也不去自寻烦恼了。
那么,慧可大师他明白的、顿悟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他顿悟的境界和经典上开示的“无我”、“性空”、“缘起”、“虚妄”……和这些实相的词汇、实相的开示有区别吗?平常我们从经典上看到的都是文字、概念,脑子里想的也都是自以为是的理解,但是慧可大师很显然,他悟到的并不是什么知识和理论,不是什么干巴巴的东西,而是一种活生生的、非常亲切直接的,和生命、和心灵真相有关的体验,绝不是什么死气沉沉的逻辑思维。
嗯,今天的时间好像到了,那么不好意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们下周再见。(众鼓掌)
(11)超光速忏罪
书接上回,上一节课我们讲到了禅宗的二祖慧可大师的悟道公案,很巧合的,与此相类似的案例,在二祖慧可大师身上还发生过一次,不过这次被棒喝的人就换成了禅宗的三祖僧璨大师。话说三祖还不是三祖,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家居士的时候,那一年据说他已经超过四十岁,中年人了,有一次他就很突然地心血来潮,自己想想就跑去拜会二祖大师了。他当时并没有按照规矩先通名报姓,而是在很简单地施了一礼后,就向二祖开问了。他说:弟子身缠风恙,请和尚忏罪。意思是说,弟子的这个身体已经被疾病纠缠折磨很久了,今天特地来礼拜您,请和尚您帮我忏除罪业,清净过往的业障。他是这个意思。
那二祖一听就说了:将罪来,与汝忏!你先把你的那些罪业拿出来,我马上就帮你忏悔,帮你消除。这句话——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句话和达摩祖师之前对二祖大师讲的“将心來,与汝安”,你先把心拿出来,我就帮你安——这两者的风格如出一辙。那么三祖的反应和二祖当时估计也是差不多的,他也同样很是无语的纠结了一番,在内心反思和反观了良久,最后只能很无奈地说:觅罪不可得。我很仔细地去检查和寻找这个罪业,但是在身心的内外,一切的地方都找不着它,了不可得。大家注意,这句话和二祖大师当初的回答基本一样,非常相似。
然后二祖就回答说:与汝忏罪竟!我已经帮你把罪业给忏悔清除完毕了!呵呵,这个速度够快吧?一句话的功夫,可以说是超光速!二祖的这种回答,简直就是翻版,或者说是山寨版、盗版!其语言表达方式,语言风格,和二祖与达摩的对话基本一样。但是三祖听完这个话后就开悟了,当下就开悟了,这点和二祖也一样,然后三祖就很感慨地说: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如其心然,佛法无二也。意思是说,我今天才知道这个业障、罪障的本质是无我性空,了不可得的,它们既不在内,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间,无在无不在;就像这颗心的本质一样,佛和法的本质也是同样的,它们都是不二的空性。二祖大师一听,这还了得,这是上根利器啊!和我们在座的某些居士一样,都是上根利器。于是老人家就对三祖非常的认可并且非常的器重,然后很快就帮三祖把头发给剃了,剃度出家,还给他取了一个法名,叫做僧璨——这就是后来的禅宗三祖,我们的僧璨大师。
僧璨大师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德祖师,他在我们中国禅宗史上最著名的、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就是他留下了一篇叫做《信心铭》的千古华章!这是他一辈子修持禅宗心法所得的心要总结,也可以说是修持一切佛法的总纲——这句话一点不夸张,里面就凝聚了大师超凡入圣的无上智慧。就我个人的观点来看,我觉得这个《信心铭》的价值和意义,不论是文学的价值和意义,还是在佛法修行上的价值和意义,它都不下于这部《坛经》,我甚至觉得它的重要性也不亚于任何佛经!所以我建议大家,有兴趣的,你们可以在课后去把这篇由祖师的心血凝结而成的《信心铭》找来,仔细地去研究一下,仔细地好好地去看一下。当然,前提条件是你们的中文、古文的造诣要过关。
今天很可惜,关于这个《信心铭》,这一次我们是没有什么时间来给大家作详细讲解了,还是留待未来,看因缘再说。不过师父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下,你们中间如果有谁的中文程度可以的,那我推荐你们去看一本书,那是我们中国四川一位叫做冯学成的老居士讲解的《信心铭》,他是我们禅宗现代的在家修行者,曾经师承多位禅宗大德,对禅宗一法有着很深刻独到的见地,所以由他讲解的《信心铭》非常精彩,很有味道,你们谁有兴趣的可以去找来看看,不会浪费时间的,了解吗?记得要“依法不依人”地去看,应该会对你们的修持、对你们进一步了解禅宗有很大帮助。
(12)千载禅法一脉传
那么现在我们还是回过头来,继续我们的《坛经》之旅。
话说三祖僧璨大师他在接了禅宗衣钵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地找地方隐居潜修了十几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然后好不容易才碰到了一个前来求法的小沙弥,一个才十四岁的小沙弥,叫做道信——这个合适的徒弟只要碰到合适的师父啊,那也就是三言两语的功夫,这个道信就被三祖给启迪开悟了。那么三祖找到这个传人之后,又足足锤炼了他十来年,这才放心地把禅宗衣钵给传了下去,这就是我们后来的禅宗四祖道信大师。然后三祖因为自己的心事已了,历史责任已了,所以他就拔起腿来跑到南方云游来了,也不晓得有没有来我们深圳?几年之后逛了一圈回来,三祖他老人家就举办了一场大法会,三祖在法会期间给大众讲解了很多修行的心法要点,讲完之后就在一颗大树下合掌站立着,很潇洒地就这样入涅槃了——他是站着走的,知道吧?
那么现在到了四祖,四祖自从依止了三祖大师之后,就一直非常精进地用功修持。据历史的记载,他习惯于一种叫做“不倒单”的修法(不知道上座部原始佛教有没有这样的修法?听说是有不少这样的、类似的修行者),所谓“摄心无寐,胁不至席”,也就是说他一直不合眼、不睡觉,累了也只是盘盘腿、打打坐而已,从来不躺下休息,这样子足足有六十年——这是什么概念?!这个真的就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至少像我这样的懒人和凡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三天不睡觉就要抓狂了。
那么,四祖在把禅宗衣钵传给五祖弘忍大师的同时,他还点化了牛头山的法融禅师,他把禅宗顿教的心法也传给了法融,这一系后来也出了很多了不起的大成就者。他们之间的故事,往来的应答,那种大智慧、大手眼的相互激扬,那真的是可以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兼心旷神怡的,你在眼花缭乱的同时,还会觉得精彩纷呈,说不出的过瘾!但是很可惜,我们现在是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把他们的每一个故事都详细介绍给大家了,那花三年的时间也介绍不完。所以,这里只能祝愿大家以后能够有条件、有因缘自己去看去了解,祝愿大家以后都能把我们中国的文字、把文言文都学好,自己能去看懂那就最妙不过!相信你们看完之后,那就绝对会理解师父的感受,绝对会赞同我的说法,绝对会知道师父没有丝毫的夸张。
这里面有一点是需要注意的,千百年来,这么漫长的时间,我们看记载就知道,似乎禅宗的法脉一直都是单传的,每一代都是只有一个祖师,只有一个人能得到印证印可。这样做虽然能够保证禅宗这个法源的纯净性,树立禅宗祖师的权威性,但同时也有那么一点人丁不旺、命悬一线的危险感觉,貌似一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断绝了。这其实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禅宗这一法修持领悟的难度,说明了能够有资格修持这一法的合适的人、合适的根器还真不多!
但是这个情况从四祖这里就开始有所改变了,虽然祖师的位子、衣钵信物还是只能传给一个人,但是能够得到祖师心印和心髓的就不见得只有一个了。等后来到了五祖碰见六祖,把心法和衣钵都传给六祖之后,这个一脉单传的孤绝情况就彻底改变了!禅宗一法在六祖手里,承上启下,开始大放异彩,开始风格转型,开始成为了代表中国佛教,并且深刻影响中国文化一千多年的最重要的一支力量!这个力量既是佛法真谛的力量,也是文化魅力的力量,这个力量至今仍然余响不绝,可谓是流芳百世,万古常新。
在我们中国的朝野上下,不论是在文化的哪个层面,不论是高雅怡情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是已经普及到下里巴人的茶酒酱醋、曲艺歌舞,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留有禅法风流的烙印。所以,想要了解中国文化特色的人,你们必须要去了解禅宗;反过来,换言之,你们只要了解了我们中国的禅宗,那么你们对中国的文化底蕴也就大致能有一个相当的了解了。在我们中国四川,在近代,曾经有一位在家大德,他说,禅宗在我们中国的文化史上是一个很丰富的专题,你不了解禅宗,那就没有资格说了解中国文化。而不了解《坛经》,不学习《坛经》,你说你能了解禅宗,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谓“法不孤起,仗缘方生”,禅宗之所以能够这样一帜独树、兴盛崛起,这一切其实也都是因缘使然,是因缘和合造成的——禅宗的历代祖师累积了那么多年的福德和智慧,当时的大唐王朝那种海纳百川的胸襟,大乘法运的气象,再加上众生的福德因缘的感召——所有这一切,一直要积攒到六祖这里,才终于可以开花结果,可以放光动地,可以震古烁今了——这里面的因缘条件缺一不可!所以禅宗的兴起可谓是必然,这个其实也是很自然、很符合因果法则的一件事。
(13)大时代的背景
我们简单地研究一下这个中国的佛教发展史就能知道,佛教在我们中国的传播,历史上大概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是吸收吸取的阶段,从东汉到魏晋南北朝,再到隋唐,在这么七八百年的时间里,我们中国的佛教基本上都是处于一种萌芽和成长状态,一直都在吸取从印度传来的精神食粮,绝大多数的佛经法宝,就是在这一个时期翻译过来的。那么在第二个阶段——我们把它叫做“佛教中国化”的阶段——这个阶段是从隋唐开始的,随着天台、华严还有净土诸宗的建立,特别是禅宗的蓬勃发展,这一切迹象都在向世界表明,佛教在我们中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并且逐渐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从此以后,佛教文化就成为了与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并列比肩的“鼎之三足”,成为了我们中华民族“大文化”概念的一个非常重要组成部分。
隋唐时代是这个历史阶段,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尤其是在大唐的贞观年间,自从玄奘大师历经千辛万苦,从印度千里迢迢地取经、留学归来以后,我们中国当时的佛教水平就整整地向上拔高了一大截,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所超越,在某些领域已经不是印度的佛学传统所能局限和概括的。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标志,说明我们中国向印度学习佛教智慧的这种漫长历史已经结束,一个全新的、充满生命力的、具有无限可能性的新时代正在展开。伴随着这股不可阻挡的历史大势和思想大潮,佛教界顺利地完成了它在隋唐时期最大的贡献、最大的成就和最大的历史使命,那就是承先启后、整合自身,并且成功地融入了我们中华民族当时的文化体系——那个非常复杂的文化体系,还由此分门别类,形成了相当成熟的所谓“两小宗”和“八大派”。这个两小宗就是属于原始佛教小乘体系的成实宗和俱舍宗,而八大派就是所谓大乘体系的八大宗派,分别是天台宗、三论宗、唯识宗、华严宗、禅宗、律宗、净土宗和密宗。
在古时候,我们中国从汉到唐到宋,一直都是世界性的大国(当然现在也是),以道家文化和儒家文化为核心的民族文化,造就了我们中华民族求同存异、兼容并蓄的一种广阔胸怀,尤其是在所谓的“大唐”——从唐太宗到唐玄宗,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我们中国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领域,在各个方面都迎来了历史上少有的辉煌和鼎盛。在整个大唐的朝野上下,那种风气的开放和自信,那种风流和倜傥,在中国五千年历史上都是非常罕见的。所以有很多印度高僧,他们在观察中国后就都不约而同地赞叹说:这个国家有“大乘气象”——有一种很广大的胸襟和气度,有一种大智慧的积累和底蕴,能够跟大乘的教法相适应。的确,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的确是如此!在我们中国,绝大多数修学佛法的人,他们都比较偏好于大乘,不太喜欢原始佛教——也就是所谓小乘的状态,这个也是因缘使然,是因缘的感召,非人力所能造作,不可勉强。
那么,就中国佛教的八大宗派而言,什么三论宗、唯识宗、律宗和密宗,这几个宗派看上去,印度本土的文化气息要相对显得浓厚一些,也比较原汁原味一些,而天台宗、华严宗、禅宗和净土宗,这几个宗派的中国文化气息,那就要显得明显强烈多了——在印度的本土,估计要找到类似于这几个宗派的文化感觉,那可能还真有点难。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对“佛教的中国化”和“中国化的佛教”——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认为既然是佛教,那就应该以印度传来的原始佛教为标准。但是我个人以为,讲学术、讲文化、讲宗教,都不应该抹杀时代、地域和民族的特色,不应该忽略这些现实的差别。我们佛教讲缘起,那么这些特色和差别毫无疑问就是缘起的一部分。因此我们才会说,禅宗、天台,还有华严和净土,它们都是中国文化发展成熟后的产物,带着鲜明的“中国”烙印,已经和印度的原始佛教有所不同,但又一脉相承。这其实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骄傲和光荣,这是中华民族消化和吸收印度文化后所绽放出来的伟大光芒。如果你不懂得禅宗,乃至不懂得天台、华严和净土,那么从隋唐到宋元之间的中国文化,你就深入不了,就会很难理解。
比如像什么宋明理学,它表面上看起来是儒家,但是骨子里的精髓却是禅宗的东西,它的形成和发展,有意无意之间都受到了禅宗绝大的影响。如果在宋明理学中我们抽去禅宗的部分,那么宋明理学立刻就会黯然失色,立刻就会干瘪了,这样我们中国的思想史和哲学史也就讲不下去了。另外,在唐末乃至五代以后,禅宗在事实上就已经成为了我们中国佛教的主流和核心,在那段时期的中国,禅宗就代表着佛教——几乎可以这么说。
在当时,在佛教的各大教派之间,可谓是“百家争鸣”,大家在教理上互相辩驳争论,分析名相,探讨法义,所依凭的论据都是来自于经书法典——以圣言量为依止,这个本来是无可厚非的,没有错!但是这个人的习气毛病就是这样的,很多人互相辩论,辩着辩着,慢慢地就把佛法演变成了一种学术、一种理论,变成了文字上的功夫,开始脱离生命的实证和生活的实际,古今依然。很多人迷失在这种文辞义理的海洋里,寻章摘句,把本来很灵活圆融的佛法,把本来很生动活泼的真谛,有意无意中就搞成了死板僵化的教条,搞成了一种很枯燥的东西,那自然就会让老百姓敬而远之了,佛法的普及也就不免受到了很大影响,就有局限性了。
本来,我们佛弟子以经典为“法”的源头,依此修学是没有错的,但是很多人在文字义理上下功夫的同时,却忘了汇归于心,忽略了经典的源头、忽略了“法”的真正源头是来自于“心”!经典就像是指月的手指,修行者通过学习经典,最终要回归、要实证的,其实是自己的“心”——忘记了这个根本点,以为背诵、理解经典的文字就是在学佛,就是在修行,错把佛法当成了世间的学问,甚至当成了“坚固我执”的工具,那这种本末倒置的做法就错得有点远了!
所以在我们佛法佛教里,其实是没有什么“学位”的,没有什么硕士、博士和教授,那只是顺应世间的一个方便。说得好听点叫方便、叫随缘,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花招了,是很有迷惑性的花招!在我们佛教里,究竟来讲,只有“果位”,没有“学位”!听明白了吗?果位从阿罗汉的初果到四果,从菩萨的初地到十地,最后到圆满佛果,那都是必须要用自己的身心性命去实证,才能最终达成的无上不共的解脱成就!你就算背书背得滚瓜烂熟,考试考得门门一百,硕士博士的头衔一堆,但是如果你连一个初果的果位都还没有真实证到,甚至连正信正见都还不具备,那么你的学位、学问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用啊?掌管轮回的阎罗死神,可不会因为你的博士头衔比较牛,学问比较大就放过你,就会对你网开一面,没有这种事的。
那么,在佛教各大宗派都普遍有所迷失的情况下,在这个时候,唯有禅宗单刀直入,高举“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大旗,独树“不立文字,教外别传”道风,提倡“明心见性”,把佛教深奥无比的妙法义理全部融汇于心,纵横无忌,摆脱了一切文字教条的束缚,和日常生活打成一片,强调从平常日用中去体验身心性命和宇宙人生的真相。而在传法和弘法方面,也就是在师父教授徒弟这一块儿,除了延续承袭传统的方法,禅宗更是别具一格,不落窠臼。我们看禅宗的《灯录》,看公案的记载就知道,禅宗祖师的那种大手眼、大智慧,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为了帮助弟子成为彻底解脱的“出格丈夫”,祖师们可以“抡刀上阵”,呕心沥血,无所不用其极,经常是要人“大死一番”之后才得“大活”,乃至“大死大活”几番之后才能“顿悟”心髓,得到印证。所谓的嬉笑怒骂、棒喝钳锤,这些在外行人看来很伤自尊、很严厉,甚至是很残忍的手段,在我们禅宗来讲,那也不过是平常事耳,不值一提。呵呵,有没有被吓坏?
那些能受得了这种非人的磨炼,并且能从中“跳脱出来”、“开悟本来”的弟子,那就是所谓的禅宗“法器”了。这些都是真正的上根大才,这样的人往往会成为影响一个时代的大祖师、大宗师,成为法门龙象,利益无数的众生。所以,后来就有人感叹说:“禅门添衲子,人海失蛟龙。”这个出世间的禅宗门下每多增加一个合格的修行者,那这个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在万丈红尘里就要失去一只可以翻江倒海的蛟龙——这说明人才都跑到佛门,跑到禅门里来了。
的确,在有唐一代,禅宗门下可以说是人才辈出,高僧大德数不胜数。在那个时代,曾经非常密集地涌现出了一大批绝世、绝顶的人物,他们光芒万丈的示现,改变了整个中国佛教的历史和格局。
(14)一枝一花独盛放
如果我们稍微再深入地研究一下中国的佛教史,那就可以知道,在晚唐时期,曾经发生过一次很大的“法难”,佛教的劫难,史称“会昌法难”,也就是“唐武宗灭佛”。在当时,天下寺院的经济都被强行剥夺,僧尼都被迫还俗乃至被杀害,塔寺被毁,经典被烧,佛像被砸……等等等等,其情其景,真是惨不忍睹!可以说,如果当时没有禅宗的话,如果没有灵活圆融、没有契合时代因缘的禅宗,我们中国佛教恐怕早就被整得全军覆没,寸草不留了。在那次遍及全国的灭法运动中,除了禅宗之外的所有佛教宗派,几乎都遭到了灭顶之灾,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很多宗派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寺院,失去了寺院经济和经典文化的支撑,所以它们也就失去了继续生存和发展的力量(据说在印度,后期的佛教也是如此,一旦遭到破坏,往往就很难恢复了)。
事实上,原先红红火火的佛教八大宗派,像什么唯识宗、三论宗、天台宗、华严宗、律宗、净土宗和密宗,在经过这次“法难”的打击之后就开始变得一蹶不振,有的甚至就永远消失了(净土宗还稍微好一些)。原来八宗鼎盛的局面,几乎就变成了一枝独秀——唯有禅宗,唯留禅宗,尤其是经过六祖大师和历代禅宗祖师发扬光大的禅宗,不仅安然度过了劫难,而且还像雨后春笋一样地迅速发展起来,在灭法运动结束后的几十年间就遍布全国,取得了我们中国佛教的主导地位。所以,如果没有禅宗,佛教在中国的命运究竟会怎样?如果没有禅宗,佛教在中国是否还能继续、延续至今?它是否还能成为我们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问题都很值得思索。
其实历史的本身早就已经把答案告诉我们了,答案不言自明。自从唐武宗灭法运动之后,这一千多年来,我们中国汉传佛教的发展,其实最主要的就是禅宗的发展,这是不可否认的。正是因为禅宗结合了中国文化和社会现实的实际,所以它才可以呈现出如此绵长的法运,如此辉煌的成果。乃至时代发展到今天,禅宗虽然后继乏人,盛况不再,但是很奇妙的是,它仍然拥有一种无法阻挡的魅力,以及播及欧美和全世界的宏大影响力,这是谁都可以看得见的。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法相唯识宗”这个名字?听说过吗?这应该算是最难搞懂的一个佛教宗派了,其名辞义理艰深晦涩,谁看了谁都会害怕。这个宗派其实是唐朝的时候玄奘大师从印度那边引进来的,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伟大、非常了义的宗派。当年玄奘大师西去印度,到那烂陀寺求学——这是印度当时规模最庞大、声望最崇高的佛教大学,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斯里兰卡佛教大学和泰国的朱拉隆功佛教大学——那么在留学期间,玄奘大师几乎学遍、学尽了印度的佛教知识,并且成就超过了他的老师,成为全印度当时最优秀、最权威的高僧大德。所以玄奘大师的地位在印度是极高的,他受到了全印度人民的普遍尊敬,直到今天也还是这样。我们在印度看到的,印度至今仍然保留着玄奘大师的纪念馆。在历史上,像玄奘大师这样的留学生我估计是找不到第二个的,这是没有办法可以比拟的。当时在印度有两个部落,曾经为了争取玄奘大师去讲经而大动干戈,打起来了——这个有点像鸠摩罗什大师当年的事情。
那么,等玄奘大师载誉归国后,他翻译经典的成就也是非常辉煌的,其译典之严密、庞博和系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对中国佛教界和文化界造成的轰动与影响,那就不是“深远”两个字所能形容的了。像唐太宗就对大师极为尊崇,他还曾经特意收集了王羲之的书法真迹,专门为玄奘大师作了一篇文章,叫做《三藏圣教序》,这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段佳话。
但就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大德,他所引进的、所主要弘扬的法,也就是法相唯识宗,在我们中国仅仅只传了四代,然后就传不下去了。这么好的法,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传不下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法门实在是太繁琐、太艰深了,我们中国人一向都比较喜欢那种简洁明快,对那些麻烦晦涩的东西向来不太感冒。今天的修行者或者学者,如果你们有谁愿意去研究法相唯识宗的话,那么你们可能就会感受到同样的头疼和不耐烦了。所以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绝大多数出家人和在家人,他们在面对唯识经论的时候是钻不进去的,这样的宗派自然就很难普及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社会影响力,所以唯识宗只传了四代就差不多销声匿迹,基本断代了。像三论宗、华严宗和密宗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当然还有上面提到的唐武宗灭法这个因素。
那么,就禅宗本身而言,为什么在诸宗消沉的时候,它却能够“一花独放”,历久不衰?这里面的道理很值得研究。我们在前面讲过的,禅宗的核心宗旨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所以禅宗的修行者——真正的禅宗修行者从来都是不拘泥形式,不受制于教条的,他们从来不依赖外在的环境和书本,也没有寺院经济和经典文献的束缚,或者说是包袱——没有这样的束缚和包袱,因此唐武宗灭佛的行动几乎毁掉了全国所有的寺产和典籍,但是却没有伤到禅宗的真正根柢。
与此同时,禅宗的修持和心法最讲究的,就是于日常生活中,于举手投足间“顿悟顿超”,这种简明快速、直截了当的风格,很符合我们中国人的习性,也很容易被知识分子和普通老百姓所接受,那自然也就很容易普及了。另外,禅宗的独特魅力——它本身所具有的那种不可捉摸、平实平常、却又深奥玄妙的魅力,还有它心法中所含藏的佛教大般若智慧的全部精华,这个才是最最吸引人的!所以这样一个宗派、法门,它怎么可能会没有生命力?它怎么可能会没有蓬勃的发展?一个禅者,他就像是一粒坚韧而富有弹性的种子,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他都可以扎根、生存、开花、结果——相较于禅宗的这些特质,其它宗派就显得很没有优势,很没有韧劲了,所以禅宗才会在这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大浪淘沙,逐渐成为了我们中国佛教的代表和主流。
可以说,禅宗虽然肇始于佛陀,根柢在印度,但它开出的花朵和结出的果实却是在我们中国,尤其是在中国的唐朝。禅宗历史的转折点,它辉煌灿烂的转折点,就是从唐朝、从六祖开始的;而六祖一生的事迹,无尽的禅意风流,就全部集中在这一本小小的《坛经》里。所以,大家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本经书,本经虽然有点轻薄,但是在禅宗的历史上,在禅宗修行者的心目中,它却是重逾泰山——它的“重量”,要远远超越巍峨的高山!从《坛经》诞生至今,在千百年的这么漫长时间里,它已经摄受和启发了无数的修行者,感动和感召了无数的众生,我们今天还能看到这部经典,还能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学习它,那是要有非常大福报的,所以希望大家一定要珍惜!珍惜!珍惜!一定要非常的珍重。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正式进入六祖惠能大师的法海禅心,进入《坛经》的神圣世界,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当年那段伟大的历史,祖师曾经走过的足迹,在《坛经》里是怎样被描述和记载的。
*自序品第一
(15)开门见山 禅宗直指
大家把经文翻开,首先我们来看第一品:自序品。顾名思义,这一品是由六祖大师自己讲述的,讲述自己的身世、来历,包含得法、开悟、修行的经过,把这个作为本经的开端,是为第一品。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二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大家注意到没有?这部《坛经》的体裁格式,后人在编排的时候基本上是按照佛经的格式来的,虽有模仿,但也没有完全照搬。为了表示对佛典的尊重,禅师们还是做了一些避讳性的调整,比如说“如是我闻”这个佛经专属专用的开头,《坛经》里就没有擅用,“一时”也简化改成了“时”,这说明禅宗弟子对佛陀经法的基本和根本尊重还是很明确的,这方面的知见和分寸没有错乱。
在当时,六祖大师是在宝林寺——也就是现在的广东韶关南华寺,我们禅宗的祖庭,当时是叫宝林寺,宋朝以后才改的名——六祖就在这个寺院里主持法务,弘化一方。唐朝的时候,韶关还叫做韶州,这个地方的最高领导人是刺史,姓韦,他算是一个大护法。刺史本来是我们中国汉代才出现的官名,唐朝就继续沿用了这个称呼,相当于现在地市一级的最高长官。这位刺史护法是很虔诚的佛弟子,他率领当地的一些官员下属、士绅名流,就一起前往宝林寺礼请六祖出山,然后就来到了城里的另外一座寺院——大梵寺的讲堂,为大众开启法缘,准备演说禅宗的心法。
那么等六祖大师升座、安住以后,韦刺史就领头,他带着官僚三十多人,居然还有儒家的学子二十多人,以及佛教的出家和在家信众,男男女女一千多号人,大家就同时向祖师致敬作礼,请求开示,愿意听闻无上的法要。
「大师告众曰: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哇,这两句话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想到六祖大师的性格是这样的干脆利落,直接了当,毫不敷衍,他老人家的第一句话就是开门见山的直指——直指心髓!我们这部《坛经》,乃至整个禅宗的奥义,就全部含摄在了六祖的这两句开示里。
根据《景德传灯录》的记载,达摩祖师在传法给二祖以后,他曾经非常郑重其事地给二祖留了一部四卷本的《楞伽经》,并且叮嘱他说,要以此经作为后世禅宗弟子的修行参考,作为他们藉教悟宗的法宝。换言之,这部经典是专门用来印心的,也就是你要拿自己的修行所得来对照佛说的圣言量,看看你自己修的、悟的到底对不对,必须要经过这个验证。这也是祖师为了保险起见,为了慎重,才特意做出的安排,这也是对佛法、对后人负责任的一种态度。《楞伽经》在我们佛教里,是属于法相唯识宗的一部重要经典,它被誉为“六经十论之纲宗”,也就是“六经十论”的重心,那个地位和《楞严经》是一样一样的。这部经典里面有一句话,叫做“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我个人觉得,这句话真的就是对禅宗最好、最恰当的描述,这句话简直就是用来专门形容禅宗的,怪不得达摩祖师会选择这部经典呢,原来缘由在此。
我们禅宗向来都是非常高调的,它高举“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大旗,号称是“传佛心印”,所以禅宗有时候又被叫做“心宗”,它的修行方法就是典型的“无门为法门”,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和方法。正因为没有专属的法门上的局限,所以一切法都可以被禅宗所用——天地万物,宇宙洪荒,清风明月,屎尿茅坑——一切法都可以成为禅宗悟道顿超的手段,一切人事物都可以成为禅宗破除执著的方便,所以修行者也都有可能随时随地,当下顿悟,当下契入禅宗不可思、不可议的伟大道境。这种难以方物的灵活性,对上上根器的人来说固然是好事,但是对我们这些脑子不够用、甚至脑子有点进水的业障众生来说,这种灵活到了极点的修法,往往到最后,就会演变成一种“找不着北”的茫然了,在座迷茫的眼神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有很多人,他们在面对禅宗的时候,要不就是找不到下手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就是把禅宗搞成了别的法门,这是很普遍的一个现象。像有的人把禅宗的“禅”,理解成了“禅那”,虽然“禅”的发音和“禅那”差不多,但是它们的意思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禅那”这个词的源头是来自于古印度的梵语,它的意思是指“思维修”或者“静虑”,这是一种定慧的功夫境界,有次第、有高下,有可以把握的方法,有千锤百炼的模式,非常成熟的模式。而在巴利语里,“禅那”一般是指从初禅到四禅,乃至到无色界四空定的几十种微妙专注的不同心灵状态,这里是佛法和外道法相通的地方,是为“共法”。我们似乎可以这么说,禅那和奢摩他、三摩钵提等等佛教名词一样,它们都是有着很明确定义的,代表着某种很具体的修行方法, 但是“禅”没有!
禅宗没有定义!没有方法!“禅”是无法被定义的,无形无相、不可捉摸的“心”,“无门为法门”的东西,那个超越时空、超越生死、超越语言文字概念的实相,你怎么去定义啊?万事万物,似乎一切都可以视之为“禅”,但如果你要去把捉、去定义的话,那就一切都不是了。所以不得已,只能用“禅”这个很模糊、同时又很有弹性的词语来表达它——禅是只能靠“悟”的,靠玄之又玄的“悟”,而不能用语言文字来形容,这就是“禅”!
幸好,禅宗虽然不可定义、不可把捉,但是万法毕竟不离自心,不离我们当下的这一念心性,所以禅宗的“禅”还是可以靠“心”来了悟的——这就是万法归宗的地方!千经万论,千修万修,这就是万法归宗的地方!我们佛教所有的修法,号称是八万四千,但不管是大乘还是小乘,不管是天台还是净土,不管是修福还是修慧,它们最后全部都要汇归到“心”这个地方。其实,如果修行者能够了悟自心、了悟自性,那也就是了悟“禅”了,也就是了悟了佛的“心印”,所以六祖大师才会在开示中,毫不含糊地对大家说:“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六祖大师先是很客气地称呼大家为“善知识”,善知识简单讲就是“好老师”的意思,在我们佛教里,那些善于了知、认识生命的真谛,并能够正确地引导众生去了知、认识生命的真谛,引导我们趋向涅槃,获得究竟解脱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之为“善知识”!所以严格来讲,六祖座下听法的那么多人,其根性、层次参差不齐,其中能够符合“善知识”标准的,估计没几个。但是从究竟的意义上来讲,每个人不管是善是恶,是贤是愚,还是美丑好坏,他们也的确都是我们在修行道路上的“善知识”,只要我们能够善加利用,转为道用,那么每个人就都可以成为我们解脱生死、超越无明的“增上缘”,或者“逆增上缘”,所以对高境界的修行者来讲,没有“恶知识”,只有“善知识”!对佛菩萨来讲,那更是了无分别,没有什么所谓的“善恶”。
此外,“善知识”还有另外一个含义,或者说是密义:六祖大师在这里称呼大家为“善知识”,实际上结合下文,他是在告诉大家,真正的“善知识”不在外边,并不用外求,“善知识”其实就是你自己,“善知识”其实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性、自性里,每个人的菩提自性就是最大、最根本的“善知识”!
那么,这个最大、最根本的“善知识”——菩提自性,它的本来面目、真实状态是怎样的呢?它从无始以来,就是觉悟、觉醒、觉照的,所以叫“菩提”——我们的自性、本性从来都是“觉”的状态,没有无明颠倒,而且它从来就是清净的、无染的,从来没有被六道轮回的幻垢所染污和影响过,因此六祖大师才会说“菩提自性,本来清净”!换句话说,我们、包括一切众生,从本以来就是解脱的、涅槃的,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本无烦恼及众生!了解这个意思吗?这里的“清净”,六祖大师讲的“清净”,并不是一个和“染污”相对立的二元概念,并不是离开染污之外还有另一个“清净”,它是指的“不垢不净”,这其实是来自于中道的一个非常深刻地观照和洞察,同时也是对生命实相最准确的一个描述。
(16)我自调心本来空
大家要记住,我们大乘了义佛法的一切修持,什么破我执,断烦恼,乃至破除一切无明法执,所有自觉觉他、自利利他的修法,它们的根柢无一例外的,都是建立在“自性本净”、“烦恼本无”、“业障本空”这个知见基础上的。只有“自性本净”、“烦恼本无”、“业障本空”,禅宗、密宗和净土,乃至一切了义修法,它们的圆顿成就和横超生死才会成为可能,否则那就是妄语空谈,就是颠倒妄想了!
讲到这里想起一个故事,那是我们之前讲的禅宗二祖,跟他有关的一个故事。据记载,二祖晚年的时候,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故意改变自己的威仪和清净僧相,让大家都不认识他,然后他就混迹于红尘市井,经常去光顾那些什么饮酒作乐的店铺,什么KTV、夜总会之类的,(众笑)还有杀生卖肉的地方——菜市场,要不就是和人在大街上散乱闲聊,甚至有的时候还跟随别人去做一些只有卑下的佣人才会去做的杂事。那有些人看了就觉得很奇怪,就问二祖说:“师是道人,何故如是?”师父您是已经出家修道的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您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不务正业、看上去非常恶搞、甚至是破戒的事呢?这个问题问得很对。二祖就回答说:“我自调心,何关汝事?!”我正在自己调伏自己的心,关你什么事啊?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个回答很不客气,但是也很有意思。大家可以想想看,假如我们的自心自性是“本来清净”的,那么祖师他调的是哪个心啊?禅宗的话头、禅宗的问题就来了!这个“本来清净”的心还需要调吗?达到祖师这种开悟解脱境界的人,他为什么还要调心啊?像这些问题,大家可以在吃饱饭没事干的时候,拿出来参一参。
后来,二祖这样调心调了一阵子后,他又回归正行,不干兼职了,他老人家又开始为大众正儿八经地宣说禅宗心法,开演无上道。但是这样一来,因为祖师的摄受力太大,喜欢听他讲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听者云集,这就引起别的一些修行不够的师父产生嫉恨了,他们就去官府诬告诽谤二祖,说二祖是怎样怎样的坏——具体说什么就不知道了——但是官府还真的就是偏听偏信,也没有调查清楚,就很粗暴地把祖师给抓起来,法办、伤害了——你们看看这里面的因缘,要留意。据说当时二祖在面对这些冤屈的时候,他的容色非常的“怡然”,一副很平和甚至带点喜悦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抗拒和争辩。那有明白道理的人就说了,二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偿还业债,来了却因果。
那么,问题就来了。时间往后推个百把年,到了唐朝六祖之后,在六祖的不知道第几代徒孙里,出了一位很了不起的大德,叫做长沙景岑和尚,他也是公认的开悟的高僧,就住在湖南。当时有一个在朝廷做供奉的官员,也很信佛,他就向长沙景岑大和尚请教说:古德云,“了却业障本来空,未了应须偿宿债”,只如师子尊者、二祖大师,为什么得偿债去?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像师子尊者和二祖大师,他们早就是已经解脱的圣人了,为什么他们还必须要去偿还什么宿债呢?他们是不是还没有真正地了断啊?
这里讲的师子尊者是古印度人,他是我们禅宗的西天第二十四祖,比达摩祖师还早。他和二祖大师一样,也是坦然面对伤害和死亡,把债缘给了了。据记载中说,当尊者被国王“咔嚓”砍头的时候,他脖子里面涌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像牛乳一样白色的东西,这说明尊者的修为已经把五蕴身心都给转了。而当时国王的报应也非常快、非常不好,他的右臂突然就自己断裂,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掉了,然后他七天之后也就死翘翘了。这在历史上是有真实记录的一件事,很有点神秘神奇的味道,不可思议。
那么,长沙景岑大和尚对这位供奉的问题,他的回答很简单,他说:大德不识本来空。(是你自己还没有真正的搞明白什么叫做“本来空”!)
这时供奉就问了:如何是本来空?(那什么是本来空呢?)
长沙景岑这次的回答更干脆,只有三个字:业障是!(那些所谓的业障就是,当下就是本来空!)
供奉紧接着又问了,逼问:如何是业障?(那什么是业障呢?)
长沙景岑就回答他说:本来空是。这个回答超级的精彩,空有圆融,直指不二!你问什么是本来空,他就说“业障是”;你问什么是“业障”,他就说“本来空是”——这里面的奥义让人回味无穷,祖师的智慧真的是太妙了!
那位供奉当时一听就无语了,他接不上话,也找不到破绽。于是长沙景岑就写了一首偈子,进一步启发他说:
假有元非有,假灭亦非无;
涅槃偿债义,一性更无殊。
你们了解这意思吗?呵呵,早叫你们学好古文了嘛。这是非常了义的开示!如果你们能把这首偈子搞明白的话,那么“推一”就可以“知十”,所有大小乘佛法的名相概念,什么“缘起性空”、“诸法无我”、“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乃至什么“自性本净”、“中道”、“中观”、“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轮涅不二”、“凡圣一如”……等等等等,这些所有的概念,这些表面看起来十分零散的“珠子”就可以全部串在一起,全部了解了。正是这些“珠子”,正是它们,共同形成了一个非常完美、非常完整、环环相扣、严密精确的宏大体系——那就是佛法!
如果你们能了解这些,那么对六祖所言的“菩提自性,本来清净”这句话,就会比较容易整明白了。不过问题是,下一句“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是什么意思?这颗心要怎样用,才能直下见性,了断烦恼,成就无上解脱的佛道?我们天天都在用心,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用心,但我们不要说“成佛”了,我们没有“成鬼”就已经很不错了。(众笑)所以我们绝大多数众生是不懂得怎样“用心”,是不懂得“善用其心”这个道理的,否则我们的生命和生活状态不会这么糟糕,我们的烦恼业障不会这么炽盛。
那么,这颗心具体要怎样用才是“善用”,才能“直下了断”,获得解脱呢?六祖大师在这里并没有马上开示,他老人家只是抛出了一个修行的心法总纲,然后他话题一转,却和大伙儿聊起了自己的故事。
(17)六祖的身世
「善知识!且听惠能行由得法事宜。」“行由”就是经历的意思。这句话,是说诸位善知识啊,你们先暂且安坐,别着急,还是先听听我的经历、来历,先听听我得法的故事再说吧。
「惠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这是说,在六祖父亲那一辈,他的祖籍是在河北的范阳,他父亲曾经也当过官,但是后来可能是犯了什么错误,或者是得罪了什么权贵,所以就被罢官“左降”,给流放到了岭南广东一代。
现在的广东,二十一世纪的广东很繁华,人文荟萃,但是在唐朝时候的广东,在世人的眼里,那还是一块属于“南蛮”的落后地区,文化不发达,又地处偏僻,远离中央枢纽,当官的只要被发配到那里,那这辈子基本上就完蛋了,很难再有出头之日。所以六祖在当时,他所显现出来的福德因缘并不太好,应该说是极差,而且他的父亲受此打击,很早就去世了,丢下他和母亲两个相依为命。他们为了生存,曾经多次搬迁,最后是迁到了广州附近的南海地区,才算是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日子也还是过得苦哈哈的,每天只能靠六祖一个人出去打柴卖柴为生,勉强糊口而已。
像这样“艰辛贫乏”的生活条件,理所当然,六祖是既读不成书,也上不了学的。他每天都要操心劳累,奔波生计,可能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够,钱也没有,又哪里有什么机会去读书识字呢?所以这时的六祖,他还真的就是一个文盲,一个全然的、不折不扣的文盲!不知道算不算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文盲?
讲到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虽然在后世,有无数的修行者和无数的祖师大德都一致公认,说六祖大师是菩萨再来的,是菩萨的化现,但是我们在这部《坛经》里,在六祖大师亲口的描述里,我们却看不到这样的痕迹。六祖当年出生的时候,似乎平平常常,没有什么瑞相,也没有什么吉兆,没有电闪雷鸣,没有彩霞满天,更没有山洪暴发——他就连恶兆都没有!不像现在的很多人,很多所谓的“活佛”、“上师”、“法王”,个个一出生就搞得惊天动地的,没有的都要给你折腾出有来,似乎动静不大就不是菩萨。的确,像六祖这么大的菩萨,如果他真是菩萨的话,他转世再来的时候却没有显露出一点神奇卓异的地方,这也太不够范儿,太不给力了,不够酷对吧?(众笑)
但是六祖就是这么很朴实、很平淡地对自己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既没有刻意的渲染,也没有夸张的造神!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甚至还不如我们普通人的这么一个老百姓,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老百姓——大家要留意这里面传达和隐藏的信息。而六祖的父母呢,他们自身的福报其实是很要命的,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苦”啊,而且老两口的文化水平估计也就一般,不会太出众,所以如果谁要说六祖的这个上根悟性是传承、来自于父母的优良基因……嗯,这个说法你们相信吗?你们信了我都不会相信!
既然六祖的家庭背景和生长环境是这样的乏善可陈,那么他自身的条件又如何呢?我们只要去看看现如今在南华寺供奉的六祖肉身像就知道了,六祖的相貌看上去——呵呵,不算诽谤祖师——六祖的相貌看上去,说实话我觉得很普通,甚至还有点苦兮兮的,老人家长得一点都不“帅锅”,(众笑)绝对没有我们图布丹喇嘛和小喇嘛帅——他既不玉树临风,也不高大威猛,“高富帅”这三个字跟他完全不沾边,而且他还大字不识一个,没有文凭,连幼儿园都没有上过——这样的人要是搁到现在,那是要被广大草民们严重鄙视,鄙视至死的!(众笑)
按照常理,像六祖这样一个外在极其贫乏,内在也貌似很不理想的人,如果不自卑的话,那也不会太自信;如果不愚痴的话,那也不会太聪明!对不对?这是常理。但是六祖偏偏就打破了这个对一般人来说非常适用的心理学陷阱,我们看后面的经文就知道,六祖大师的表现,他所反映出来的那种内心的自在和强大,那是一种已经远远超越了常人,超越了凡夫自信和聪明层面的大智慧、大觉悟!这种智慧和觉悟的非凡高度,跟他的出身背景和自身条件,形成了巨大的、强烈的反差,所以格外地让人动容,格外地让人心悦诚服!
我觉得这里面,似乎就隐藏了六祖大师想要传达给我们的一些讯息。什么讯息?六祖大师是菩萨再来没错,但是六祖大师再来的时候,他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一个业障凡夫,这也没错!然后这个凡夫在因缘具足的时候,他就很干脆地悟道明心,见性成佛了——也许,六祖大师想要告诉我们的是:即使是像他一样的业障凡夫,也是能够开悟解脱的;即使是像他一样的普通人,也是拥有不二佛性的;即使是像他一样的穷人加文盲,也是可以具足内在宝藏,具足无限可能性的……我想,这个也许就是六祖大师想要传达给我们的特别讯息。通过他老人家特别又平凡的示现,告诉了我们一个平常又伟大的真理!呵呵,对我们这些业障鬼子来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希望大家留意。
(18)假文盲 真文盲
下面回到经文,一场宿命中的相遇,似乎是注定的因缘出现了。
「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惠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六祖大师就继续说,在后来的某个时候某一天,因为有一位客人要向他买柴,就叫他送到客店里去,那么等这位客人把柴收去,惠能拿到钱后,他就开始向门外走啊。这时正好有一个住店的客人正在大声地读诵佛经,读的人没有想到,听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个无意中的一读一听,六祖大师居然就当下豁然:他开悟了!当时不知道客人读的是哪一句,惠能听的是哪一句,他自己悟的又是个什么道理?这些六祖大师都没有交待,反正他心里是一下子就被触动、被点着了,仿佛拨云见日,他立刻就被经文里的圣言量,被佛陀那种智慧的、加持的力量给击中,打通了。当然,六祖大师这个时候的“悟”,据一些大德所讲还不算是彻悟,但是他心里的智慧之火已经被点亮,自性的宝藏——那扇大门已经被打开,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时的六祖,虽然样貌还没有改变,但是他的心灵状态已经完全不同了!已经睁开眼睛的人,和还在做梦的人,那当然是不同的。于是六祖大师就向那位客人请教说,请问您诵的是什么经啊?客人就回答说,我诵的是《金刚经》!
「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六祖大师就又问了,请问您是从哪里来?是什么原因才诵持这部经典的?
「客云:我从蕲[qí] 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这位客人,惠能命中的善知识、命中的“贵人”就说了,我是从湖北蕲州的黄梅县东边,从那儿的一座禅寺来的。这座寺院是禅宗的五祖弘忍大师,是他老人家所主持弘化的道场,追随他修学的门下弟子共有一千多人;我到这个地方去礼拜的时候,就听闻和受持了这部《金刚经》。五祖弘忍大师经常劝导僧俗弟子们,只要你们好好地去受持读诵这部大乘的了义经典,那么当下就可以见到自我的本性,明白生命的实相,了断烦恼,顿悟成佛!这是那位客人说的。
「惠能闻说,宿习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惠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这是说,六祖大师听客人这么一说,他就觉得非常地向往,这应该是他在过去生中曾经结过很深的法缘和善缘的缘故,所以六祖大师当时就得到了另外一位客人的帮助,赠送了他十两银子,让他拿回家去奉养老母,安置好母亲的衣食问题,然后才指引他前往湖北的黄梅县去参拜五祖,去向五祖大师请教佛法。
这个实在是六祖大师的善根福德因缘成熟了,才会有这样的事情。那几位指引他和帮助他的客人,我估计不是菩萨,就是护法神化现的,也不知道是也不是?请诸位允许阿拉保有一点浪漫的、神秘的幻想……(众笑)
在上面这一段经文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六祖大师“一闻经语,心即开悟”这个事情,这是六祖大师悟道、得法的前奏。要注意这一段在整部《坛经》中的地位,从六祖大师“一闻经语,心即开悟”,到后来在五祖大师那里“言下大悟”,这是一个有过程的整体。没有这个时候的“心即开悟”,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言下大悟”。对这个过程,我们在这一品中应该留心参究。
我们前面讲过的,不管是按照古代还是现代的标准,六祖大师都是一个实打实的文盲!还记得吧?但就是这位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他无意中的一听——听别人读诵《金刚经》,还不知道是读到了哪一句——这位文盲就开悟了!相比之下,我们这些“非文盲”,在座的大德里面,应该有很多是高职称、高学历的吧?甚至有很多都是高智商的老板、政客、政府官员,乃至骚人墨客,那个才华都是往横了溢的……你们作为佛弟子,有没有读过《金刚经》啊?估计没读过的很少,不知道《金刚经》的更少,有的人可能还经常读诵,读了几年、十几年的都有。在我们中国,喜欢这部《金刚经》,受持《金刚经》,供养《金刚经》的佛弟子,可以说是其数无量,都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在那么多人里面,在那么多“非文盲”里面,有几个是读经读开悟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六祖这个文盲其实是“假文盲”,我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才是真正的“大文盲”!诸位文盲共聚一堂,前来听文盲师父讲经说法,(众笑)这个事情仔细想想非常的滑稽好笑。听清楚,不了解生命的真相,不能觉悟自我和世界的虚妄,颠倒造业,轮回生死——像我们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文盲”!我们已经“盲”了千生万劫,“盲”了不知道有多久了,所以我们还是“老文盲”!呵呵,诸位“老文盲”天天大老远地跑来听我这个“大文盲”忽悠,说明你们可真是够“盲”的!现在师父是在“一盲引众盲,牵手入佛道”,只要大家能够保持基本的理智,“依法不依人”地前来听讲,那就不用担心会被师父给带歪,甚至带到地狱里去了。
那么,讲到《金刚经》,讲到这部广大佛弟子都耳熟能详的经典,它怎么就能让六祖大师一听之下就开悟了呢?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经典?这是我们大乘佛法里面非常重要的一部了义经典,它对般若空性、对无相奥义的发挥,简捷明快,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是,我们今天暂且不去谈它,我们要等到下面五祖正式传法,六祖大师完全彻悟、证悟的时候,再来详细聊聊。
(19)小孝和大孝
那么,我们先继续看经文。
「惠能安置母毕,即便辞违。不经三十余日,便至黄梅,礼拜五祖。」这是讲,六祖把母亲安置好后,就向母亲告辞离开了。他经过三十多天的长途跋涉,就来到了湖北的黄梅县,进到寺院里依礼拜见了禅宗的五祖弘忍大师。
这里面要注意一个细节,六祖当年语焉不详,没有讲太多的一个地方,那就是他的母亲。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六祖从小就没了父亲,他是被母亲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几十年,如今六祖突然开启了灵智,马上就要远行离开了,就要踏上未知的旅途——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无论如何,那恐怕都是难以接受的。我们可以将心比心地想一想,就会明白六祖大师的母亲所承受的,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一种怎样的煎熬!我们相信六祖大师也一定是曾经挣扎过的,他也一定非常的不舍,但是为了追寻内心深处那抹永恒的灵光,为了追寻无上的解脱之道,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辞亲割爱,踏上了前途莫测的旅程。而他的母亲也很了不起,她居然能够难舍能舍,难忍能忍,她并没有寻死觅活地去阻碍六祖,反而是该放手时就放手,老人家就这么让六祖一个人孤身上路了。
所以师父在这里要特别提醒大家,要注意:原来在六祖大师光辉伟岸的背后,曾经有过这么一位默默无闻的伟大的母亲!她做到了很多父母都难以做到,甚至根本做不到的事!虽然我们看经里的描述,六祖的母亲好像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而六祖每次提到母亲的时候,那个口气似乎也都是淡淡的,一语带过,但就是在这种平淡、平易和平常里,我感觉到了六祖大师对母亲的深刻忆念!像这种出世间的圣者,他们对父母亲的感情状态和我们一般业障凡夫是不太一样的。
大家要知道,在我们中国,几千年来都是以儒家文化为主要背景的社会,儒家文化强调的是“以孝治天下”,讲究的是什么“父母在,不远游”,所谓“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等等。在古时候,曾经有一个做官的人,他因为在外边工作了十几年都没有回家看过父母,所以就被当时的人认为是大不孝、不正常,做人有问题,那么他当官的资格也就受到了质疑——很难想象,一个不孝、不爱父母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爱国家、爱百姓?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做我们老百姓的“父母官”吗?所以他在被人弹劾之后,这个头上的乌纱帽很快就被皇帝给撸了下来。在我们中国,这个小小的“孝”字,不但是关系到官位升迁和考评的大事,很严重,它还更是一个人“做人、立身”的基本良知和道德,不是小问题。
那么在佛教呢?佛教其实也非常强调对父母的孝顺,佛陀曾经说过一部经,叫做《父母恩难报经》,这是后汉的安世高大师翻译的,这个是真经;那部我们现代比较流行的《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那个是伪经,是不知道什么人伪造仿造的,经题比真经多了一个“重”字。这里顺便提醒大家一句,你们千万不要好心办了坏事,不要再傻乎乎地去助印这些伪经了,更加不要去助印那些附佛外道的邪书,要留个心眼,要懂得依法去辨别,明白吗?否则你们助印错了,那是只有罪过,没有福报的,因为你无意之中充当了混乱佛法、误导众生的帮凶,那这个因果就重了,干过这种傻事的人以后要多多念佛,要多多忏悔!
在我们佛教里,普遍认为父母对儿女有养育之恩,所以儿女孝顺父母那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当然的,但就算做儿女的天天都把父母背在背上,天天都承欢膝下,那也还只是世间的“小孝”,不彻底,不究竟,更不可能长久——在这个无常苦难的世间,我们凡夫所执著、所珍惜的一切都不会太长久。有很多孝子贤孙,他们在面对父母的这种“老病死”问题,在面对这些切身痛苦的时候,他们的“孝”在实质上又能起什么作用?能解决什么问题?他们和广大凡夫一样,更多的是感到无奈,无奈久了就变成麻木,他们以为“老病死”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以为人人都如此,只能去承受,所以这种“孝”在佛陀看来,那是有点浅薄和短视的,大家了解吗?按照佛陀的观点,真正的“孝”是自度度他和自觉觉他,我们必须要先把自己给修成就、修解脱了,然后再想方设法去帮助父母,慢慢地引导他们步入佛道,最终让他们都得到同样的解脱,超越无尽的生死轮回——必须要做到这样,必须要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孝”,这才是对父母恩德的彻底报答!
而且这还没完,由于无始劫以来,我们和一切众生都互为父母眷属,所以如果仅仅是报答这一世的父母那是不够的,远远不够。因此修行者还必须要发大愿,发菩提心,他要立誓救护一切众生,度化一切如母有情,生生世世,无怨无悔——必须要这样,也只有这样,这个“孝”的行持才算是圆满了。这就是我们大乘佛法提倡的“孝”,世出世间最究竟、最彻底的“孝”,是为“大孝”。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很容易产生矛盾、很难两全的问题,那就是:在你圆满你的“大孝”,达成你的“大孝”之前,在某个阶段,你很可能要暂时选择“不孝”,要暂时违背人伦的“小孝”——就像六祖那样的,不得已而为之,忍痛割爱,佛陀当年也是如此。所谓的“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亲”(这里的“亲”是指“亲人”的“亲”,不是那个“卿卿我我”的“卿”),像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一般人是碰不到的,佛菩萨也很难做到。所以,在我们这个“娑婆”、“缺憾”的世界里(娑婆就是有堪忍、缺憾、不圆满的意思),在小孝和大孝之间,实在是有着一种难以言传的大悲伤和大欢喜,此事古难全……没办法。
那么,由于六祖有这样的一位母亲,由于有母亲的默默支持,所以他才能够心无挂碍地,“潇洒走一回”,最终达成了自己证悟解脱的目的。我想,成道后的六祖,他绝对会在某个因缘成熟的时刻,他绝对会用最好、最合适的方法去回报和帮助他的母亲,包括他早已过世的父亲——这是一定的!因为六祖在那个时候已经成为“六祖”,他已经开显了和佛菩萨一样伟大的智慧和慈悲,已经具足了无尽的威神和德能,所以他自然就能随心所欲地去圆满他的孝心,去普利一切有情,这是很显然的。那么建议大家,凡是想要尽孝、报恩的同志,你们理所当然地就应该借鉴参考六祖,参考他的行持,要想清楚了。
不好意思,今天的时间到了,还是那句老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再会。
(20)梦想大 口气大
今天是《坛经》的第三讲,上节课我们讲到了六祖忍痛辞别他的母亲,一个人开始孤身上路,孤身踏上了追寻心灵觉悟的求道之旅。六祖背着很简单的行囊,他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但他就这样来到了湖北的黄梅,问道求学——这个说实话是需要相当大勇气的,一般人可能还真做不出来。下面我们大家继续看经文,在这里,未来的六祖就正式拜见了五祖,那么在他们之间,就出现了我们禅宗史上非常有名、也非常重要的一段对白。
「祖问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对曰: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惟求作佛,不求余物。」这是说,五祖弘忍大师一看到风尘仆仆的六祖就发问了,你是哪里人啊?你到这里来是想求什么?六祖当时就回答说,弟子是岭南新州的一个普通老百姓,我千里迢迢,大老远地跑来礼拜师父,不为别的,唯求作佛,只求作佛,不求其它!
呵呵,这是何等自信和自肯的一种心灵状态啊,想学禅宗,那就必须要有这样的气概,必须要有这样的气势!这句话换了我们一般人那是绝对讲不出来的,一般人像我们,不是自大,就是自卑;不是自恋,就是自怜!这个话如果是由我们的口说出来,那往往就什么都不是了,往往就不是什么自信了,而是轻狂骄慢,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天高地厚!但是这句话经由六祖说出来,却显得是那么的单纯、自然,真诚无比,它很直接地就反映出了六祖当时的一种心胸气魄,一种“有悟于心”的“自明”的状态——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他已经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点大家要留意。
有时候,师父也会吃饱了没事干的打妄想,我经常会突发奇想,比如六祖大师说的这句话,“惟求作佛”——在人类所有的梦想里面,这个“不求余物”的梦想不知道算不算是最高的?在人类所有的欲求里面,如果这是一种欲求的话,那么这个欲求算不算是最大的?再往深里想一点,这个所谓的“惟求作佛”,那其实恰恰是要我们把所有的梦想都统统放下,要把所有的欲求都统统破除:你必须要放下五欲六尘,放下身心执著;你必须要破除见惑思惑、尘沙无明;你必须要把轮回中最难舍弃的“自我”,把这个“灵魂”——要把这个幻觉打破,要把这个幻执放下;你必须要远离一切诸相,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你甚至必须要“无智亦无得”,要把这个成佛的梦想也最终要放弃!
所以,关于成佛,这其实是一个破除一切梦想、最不是梦想的“梦想”——听得懂这么拗口的话吗?这其实是破除一切欲求、最不是欲求的“欲求”。你们、或者说我们,我们有谁为此做好准备了吗?你们有谁,确定自己能够像六祖一样做好准备了吗?如果你们的回答都还是“NO”,如果你们连这些最基本的“点”都还没有真正想清楚、没有真正搞明白的话,那无怪乎你们不是六祖,也无怪乎你们说不出六祖那样的话了。其实就算是说出来,那也不过是空谈妄想,妄语空谈,一场模仿秀罢了,不值一哂!
下面,我们继续看经文。
「祖言:汝是岭南人,又是獦獠,若为堪作佛?」听到六祖那么大气的回答,五祖就说了,你是来自岭南那么偏远的地区,那个南蛮之地的人,不过是一个乡巴佬,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做佛啊?潜台词是,你这个人看上去不咋地,但是口气还真不小啊!这个的确是很大的口气,上来就说要做佛,其它的还看不上,不干!
这里出现了一个在我们现代很少见到的词:“獦獠”。这是古时候所谓的文化人对南方人,尤其是对少数民族一种带有贬义的称呼,它的含义有点类似于我们现代经常说的“乡巴佬”或者“野蛮人”,大概有这个意思。不过大家可千万不要误会,以为五祖心有不平,“佛眼看人低”,不要想错了!我们的禅宗五祖是何等人物啊?他是我们禅宗开悟的大祖师,心行平等,慈悲普济,所以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像一般凡夫那样浅薄无聊的,他根本就没有看不起人的心思,他这么说只是一种禅宗的语言风格,一种凛冽的“机锋”,一种考验,了解这意思吧?他故意说一些尖锐刺激的话,目的就是要看看你是怎么回答、怎么反应的,借此来了解你的根机和气量。
不过我们在这里大概也可以稍微的YY一下,想象一下,虽然五祖他老人家不会看不起人,但是他身边的弟子就不见得了——五祖身边一千多常随众,一千多弟子,这里面就不见得了。我们之前介绍过,六祖打小就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上过学,他就是一单纯的文盲,穷人家的苦孩子,所以你要指望他身上能散发出什么超人的魅力,或者玉树临风一样的气质,那就想都不要想了;而且当时——我们估计,可以估计得出来的——六祖身上当时穿的衣服肯定是非常普通的,甚至还有点脏有点旧,可能还有补丁,要知道六祖大老远地从几千里外跑来,爬山涉水,他一门心思地就是想要问道成佛,在这种状态下,我估计他在拜见五祖之前,八成是不会想到要去换一套什么干净衣服,把自己弄庄严一点的,什么香汤沐浴、净手焚香之类的,他更是顾都顾不上,也没有那条件。
所以,我们可以想象的,这样一副形象的六祖,土了吧叽、土得掉渣的六祖,第一印象给人的感觉的确不太好,的确不咋地,很不招人疼,他能招来的估计也只有白眼。在六祖身上,我们丝毫没有看到现在电视电影上那种“男主角”的帅气和风采,就像现在网络小说、某些YY小说里描写的,男主角甫一出场,就“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溢,然后众人纷纷臣服——这样的六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大家了解这个意思吗?这样被神话的、造作的六祖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历史上真实的六祖打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他唯一超凡殊特、有别于庸常的,就是他那份内在的悟性和勇气,但是像这种隐藏的伟大、内敛的光芒,一般人是很难去发现,也很难去了解的。
所以我们就可以想象得到了,那些围绕在五祖身边,还没有入道、还是凡夫状态的弟子,他们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六祖会是怎样的一种想法或者说看法?我们可以设身处地的,换了我们站在那个弟子的位置,我们去想一想,我们平常看到一个很普通、很庸常、甚至在我们眼里觉得很差劲的人,我们会是怎样一种心态,怎样一种看法?这是完全可以估摸得到的。站在凡夫分别心的角度,这些弟子他们理所当然地就会对六祖产生一种轻慢,一种不屑的优越感。但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们发现这个被他们严重鄙视的人,居然、突然就承接了五祖的衣钵,得到了禅宗的心髓,哦,那种落差、那种意外,那真的就是接受不了——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可以想象得到的,真的是让人很难接受,无法想通!
所以在当时,有很多人就因为这个怪上了五祖,对祖师产生了一种相当强烈的怨恨之心,不满、不解、不服!有些人甚至还因此产生了更为严重、更为可怕的一种嗔恨心和杀心,他们倒是不敢杀害五祖,但是他们敢杀六祖啊,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祖他们敢!有些出家人就是因为这个一念之差,“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他们千里迢迢地去追杀六祖,长途跋涉,四处搜寻,就是为了那点虚名浮利,却不晓得自己已经造下了无边的罪业,实在是非常的可怜加可惜!这就是修行不到,缺乏对自心的观照和觉察,没有“降伏其心”的结果,我们都要引以为诫。
(21)佛性的问题
下面,「惠能曰: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獦獠身与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别?」六祖就回答说,人虽然有南北的差异,但是这个佛性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本来如是;我这个“獦獠”南蛮的身形样貌虽然和大师您的庄严有很大不同,但是在佛性上我们有什么差别?注意,这是一个不卑不亢、充满了深刻见地的话,这个话可不是从什么书本上看来、抄袭得来的,这是六祖大师自己悟到的——“佛性本无南北”,“佛性本无差别”,这里面句句都是见性的话,句句都包含了精妙的道理,大家可不要等闲放过了。
这里提到了“佛性”这个专有的佛教的名词,这是我们大乘佛法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名相概念,师父觉得很有必要给大家简明扼要地介绍一下。大乘佛法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也就是说,一切众生都具有圆满觉悟、究竟成佛的可能,因为一切众生在体性上、在本质上“本来”就是“佛”,只不过无始劫来被什么“贪嗔痴慢疑”——被五毒,被这些烦恼妄想,还有颠倒执著给重重遮挡掩盖住了,所以这个“佛的体性”和无量无边的“妙用”、“德相”都显现不出来,众生因此而迷惑造业,轮回受苦,在自己创造的生死大梦中漂泊流浪,感受着三界虚妄、无穷的业缘果报,不得解脱。所以我们佛教的修行,号称八万四千法门,不管是大乘还是密乘,不管是禅宗还是净土,它们最终导向的都是这个——帮助自他开显佛性,开显我们本有的自在和解脱。而在禅宗,禅宗高举“明心见性”的大旗,那个所谓的“见性成佛”,这个口号已经喊了有两千多年了,他们对佛性、对自性的研究更是有着非常直接而深入地探索,所以他们很有发言权。
在禅宗祖师那里,这个佛性有时候又被叫做“本来面目”——“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参禅要参的就是这个东西,悟道要悟的也是这个东西。其实真要说起来,和佛性意思差不多的“近义词”或者说“同义词”,那真的就是太多了,可以说是令人眼花缭乱。在很多大乘经典里,佛性和自性、空性、觉性、法性、真如、法身、实际、实相、如来藏、第一义谛等等等等这些概念,还有般若、菩提、涅槃、一乘、净土、自性弥陀、首楞严三昧、师子吼三昧等等……佛性和这些名词概念基本上都是同一个意思,它们指向的都是同一个境界,只不过是名称和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所谓“一法千名,应缘立号”,实际上的“法”只有一个,但是观察和描述这个“法”的角度、侧重点各有不同,所以给它起的名字可能就会超过一千个——现在佛性的情况就是这样。
但是在原始佛教、上座部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小乘”佛教,在现在的泰国、斯里兰卡、缅甸、还有西双版纳等等国家和地区,那儿的出家师父一般是不说、也不承认“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他们不认可这个知见。当然他们内部也分好几个派别,对这个佛性的问题也有不同的争议。但是一般来讲,原始佛教普遍都认为,这个能成佛的人仅仅就局限于我们的本师释迦牟尼佛一个,其他人是不具备佛性,也不可能成佛的,最多只能成就四果阿罗汉果或者缘觉辟支佛,他们是这个概念。那像唐朝的法藏大师,他在他的一部著作《华严五教章》中就说:“若小乘中,但佛一人有佛性,余一切人皆不说有。”什么意思?说明那个时候的大乘佛弟子就已经非常了解上座部小乘佛教的观点了,知道他们不承认这个佛性的概念。
当然,今天我们并不是来谈什么大乘和小乘之间的不同,更不是来说哪个对哪个不对的。其实以师父个人的角度,在我个人来看,这场延续了上千年的大小乘佛法之争,你说我小气,我说你荒谬,这两者之间似乎都有对彼此产生误解甚至是错解的地方——我这样说,不晓得会不会两边都得罪?不过像这种学术味道比较浓的问题,我们还是留给那些喜欢考据的学者去玩好了,我们也不掺乎太多。现在此刻,我们既然给大家介绍的是大乘佛法,学习的是大乘禅宗的经典,那么我们自然就要着重、偏向于多介绍一些大乘的观念,这点大家应该可以理解吧?大家在这个过程里,建议不妨先把自己的知见暂且放一下,等觉得有把握,已经全盘都搞清楚了再来做结论,再来说话。
那么有一种观点就认为,佛性这个概念的萌芽其实早就已经隐含在原始佛教里了,特别是那些开示心性问题的经典,但是一直要到大乘佛教里面,我们才能比较经常性地看到围绕“佛性”这个概念而深刻展开的内容。大乘佛教对“佛”的看法和上座部佛教是有很明显区别的,像大乘佛教就认为,在这个宇宙、在这个法界里,十方三世都有着无量无边的诸佛,不仅仅是释迦牟尼能够成佛,任何人乃至一切众生,只要他们依法正确地去修持,那就统统都能成佛——这个众生成佛的依据,就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在大乘的经典里,或多或少,都有关于佛性问题的直接阐述,比如《胜鬘夫人经》、《大般涅槃经》、《圆觉经》、《解深密经》、《楞伽经》,还有《楞严经》等等。
在《胜鬘夫人经》中,佛陀最主要开示的问题就是“如来藏”。“如来藏”这个词语的梵文发音很复杂,我不太懂读,但是古德对它的意思就有过解释,大概就是说,在我们众生这个烦恼业报的身心复合体中,一直隐藏着一个本来清净、本来寂灭的如来法身,这个就叫做“如来藏”。这个“藏”是胎藏的意思;如来藏,那就是比喻如来的法身在我们众生这里,就像是隐藏在母胎中的宝藏,像应该胎儿,还没有被发现。这个词其实也是佛性的一个别名,是为一切众生成佛之因。那么,这个法身、佛性、如来藏,虽然它遍布在一切众生之中,和烦恼杂处,但是它本身的体性却是清净无染的,不垢不净,超越所有二元的对立,不受生死幻法的影响,因此它也被称为“如来藏自性清净心”。
而在《大般涅槃经》里,佛陀则为我们重点揭示了一个真相,那就是“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像本经强调“佛性常恒,无有变易”,又说“如来之性,金刚无坏,非烦恼身、无常之身”,并开示说佛性具有“常乐我净”的涅槃四德,实际上是暗示了佛性的实相是超越时空、超越轮回、超越生死幻垢的。这个佛性,不仅仅是佛的体性,同时也是我们一切众生成佛的内在根源和宇宙万法的本质。因此,所谓的法性、空性、真如、实际……这些概念也就和如来藏一样,成为了佛性的异名。
所以,关于这个佛性,如果我们要引经据典的话,那还可以在无数的经典里找到无数的论述,这些论述都在在表明了六祖大师对佛性的理解是正确的,那就是六祖大师说的:人虽有南北,佛性无差别!但是问题来了,六祖大师是怎么知道“佛性”这个词的,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个词的?我们看经典,没有这方面的描述,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六祖大师充其量只听过《金刚经》里面的几句话。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搞明白这个词的深奥含义的?六祖大师按道理只接触过《金刚经》这么一部经典,那还是别人念给他听的,他看都没看过,也看不懂,他不识字,而且《金刚经》里也没有提到过“佛性”,没有提到这个词啊?所以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对此,我们只能大概地做一个合理推测。首先,六祖打妄语、编造这场对话的可能性,那是要绝对排除的!对真正的祖师、对佛菩萨起疑谤的念头,我们最好想都不要想!这样一来,合理的可能性就只剩下两个了,一个是六祖开悟之后,他宿世修行的智慧突然显发,所以他就这么突然明白了佛性的道理;还有一个,结合本经后面“六祖在初闻《涅槃经》的时候,就能够通达经文奥义”这件事,我们推测——仅仅是推测——六祖可能是在去黄梅的路上,在别的寺院或人家那里,或许又是无意中听到别人的诵经,听到了佛性这个词,所以他才有所领悟的。也只有这两种可能性,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六祖宣说的法义都是可以和大乘经典相互印证、相互激扬的,不是乱来,更不是胡说——这点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它那些与法无关的问题,我们就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了,六祖他老人家既然懒得多说,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了。
(22)真正的福田
下面,「五祖更欲与语,且见徒众总在左右,乃令随众作务。惠能曰:惠能启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离自性,即是福田。未审和尚教作何务?」这是讲,五祖听到六祖关于“佛性无别”的这个回答后,老人家估计只觉得眼前一亮,他心想,终于碰到一个好苗子了!所以他本来是想和六祖多说几句话的,但是他看看周边围绕的那些弟子,作为一个洞察人性、明白人心、了解凡夫业障的大祖师,他稍微想了一下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五祖只是在表面上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要六祖平常和大家一起在寺院里帮忙做事,大家做什么他也做什么就对了。很多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的,看到一个新来道场的居士,我们通常都会告诉他,你就先发心和大家一起做做义工就好了,先培培福报、消消业障再说吧。
但是这个时候六祖就说话了——这时的六祖,似乎还有点锋芒毕露——他说,启禀和尚,在弟子的内心深处,常常生起真实无伪的智慧,我已经明白不离自性,才是真正的福田(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说真正的福田不在外边,也不在别人那里,只在自己心性的方寸之间)。既然如此,不晓得大和尚您还要我去做什么呢?
大家要仔细地去观察和思考六祖的话,他的话句句都体现了禅宗的特点,那就是“回归自性”、“直指人心”,他一下子就把万法的根源、把我们的思维引导到了最究竟的地方,逼我们向内自省,猛然有悟——这其实是非常难得的大善知识的大手笔,是一种心性开阔、通明的自然流露,绝非刻意而为之。
那么在这里,六祖又提到了一个和“佛性”一样,属于他无师自通的概念,那就是“福田”。按照通途的教法,这个所谓的“福田”,大概包含有三个方面的内容,分别是:敬田、恩田和悲田。所谓“敬田”,是尊敬的“敬”,又叫做“功德福田”,是指出世间的“佛法僧”三宝,他们是值得我们一切众生恭敬、供养的对象。众生只要在“三宝”这块田地上播种下好的种子,那就能今生来世成就世出世间的无上功德,获得无量的福佑。
而所谓的“恩田”呢,这个“恩”是恩德的意思,又叫做“报恩福田”,一般是指“父母”和“师长”,指这两类人。父母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师长对我们有教诲之德,所以对他们的恭敬和供养,自然就能获得福报。
那么最后一个是“悲田”,慈悲的“悲”,又叫做“贫穷福田”,顾名思义,那当然就是指那些无量无边的苦难众生了。对这些贫苦众生的慈悲周济,力所能及地去帮助他们,虽然不求回报,但是自然就能获得很好的福报。
以上这三种福田,遵循的都是因果的道理,如是因就有如是果,这是天地的法则,自然的规律。我们的身口意六根,平时如果以这三种福田作为对境来修持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能得到很大的人天福报,这是根本不用怀疑、不用担心的!但是,如果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把万法汇归于心,没有在自己的心性上去真实观照,没有看到万法不生不灭的本性,那么我们就极有可能在过程中偏离了佛法的本意,只是在“外部”、在“心外求法”的方向上,“向外”错误地用功,虽然可以得到一点小小的人天福报,但是那个从本质上来看,还是无常的、有漏的,是极不保险、不可靠的东西,不是真正导向究竟解脱的无上“大福”!
所以六祖才在这里提醒我们,广种福田的时候,要“不离自性”,一切都是为了开显“自性”这块真正的福田——自性开显了,一切福德智慧、神通变化,悉自具足!可以说,六祖是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抓住了佛法修持的窍诀,抓住了核心的要点,所以师父建议大家要特别注意这一段,要反反复复地研究,仔细地思索,要懂得借鉴吸取。
「祖云: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厂去。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duì]。」结果五祖一听,他立刻就拦住了六祖的话头,说:你这个“獦獠”的根性实在是太利了,你赶紧住口,还是不要再说了,你马上就到槽厂报到去吧。于是六祖就施礼退下,来到了后院的槽厂,在那里有一个管事的行者,可能也是出家师父,他就给六祖安排了工作。那么,他安排了什么工作呢?我们的六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呢?呵呵,也没啥,只不过是砍柴舂米、舂米砍柴,尽做这些看上去一点都不浪漫、不好玩,貌似跟学佛修道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
这个所谓的槽厂,在当时应该算是寺院里边负责后勤和杂事的地方,像什么劈柴担水、给稻谷去壳之类的,那活儿又累又多,基本上干的都是体力活,是个苦差事,非常不容易。像我们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人,在那儿估计呆个没几天,可能就要累趴下了。所以我们未来的堂堂六祖、菩萨大德,他就这样被五祖给压抑着,打发到了这么一个地方,去接受革命的再锻炼。而六祖也很机灵,他没有任何怨言地、高高兴兴地就在槽厂里住了下来,然后尽心尽力地给道场干活,这一干就足足干了有八个多月。
这个所谓的“踏碓[duì]”,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记得2000年我去求戒的时候,曾经去过湖北的黄梅五祖寺一趟,当时还带着一种很忐忑的、很崇敬的心情,还专门去了六祖当年“踏碓[duì]”的地方,去朝拜了一番。在一个很普通的小房间里,摆放着一个很普通的、甚至有点破破烂烂的木制的“踏碓[duì]”,好像是那种用脚一踩一踩舂米用的,很需要腰力和腿力,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这个东西在现代社会早就绝迹了,一般见不着了,而在五祖寺的这个“六祖遗迹”,据说还是来自日本的佛弟子,是他们赞助修建的,想来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改变没有?这是讲到经文随便一说。
(23)人心人性世间法
下面,「八月余日,祖一日忽见惠能曰:吾思汝之见可用,恐有恶人害汝,遂不与汝言,汝知之否?」那么就在八个月后的某一天,五祖大师忽然一个人就来到了惠能干活的地方,他对六祖说,我觉得你的见地其实是很好的,在修行上有大用,但是我担心会有一些无知的恶人要伤害你,所以才不和你多说话,才没有明确地认可你,这点你能理解吗?
「惠能曰:弟子亦知师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觉。」六祖就回答说,弟子其实也很明白师父的用意,所以这几个月才闷头干活,不敢去亲近师父,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察此事。
这里大家要注意,修行求法居然要搞得偷偷摸摸的,这是怎么回事儿?虽然从表面看来,五祖刚开始的时候对六祖并不怎么重视,他先让六祖干了八个月的苦力,这一方面是为了磨练他,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大家不再关注六祖;其实五祖真正的想法在他再次见到六祖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他说“吾思汝之见可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对六祖的见地和智慧还是非常赞叹的,但是五祖在当时却不敢让六祖亲近自己,也不敢对六祖有太明显的称赞,即便六祖大师就是自己已经等待了多年的接班人,他也不敢!这是为什么?“恐人害汝,遂不与言”,因为害怕有人会害你,所以才不敢和你说明白——这个理由很有意思。幸好我们的六祖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师徒两人心心相印,因此他们才很有默契地配合演了这出戏。
很多人读到这里可能都会想,五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啊?他担心的那些人,都是已经出家学佛多年的人,他们为什么还会去害六祖啊?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都还没有修好、还没有修成就,因为他们的内在,还是那种凡夫的争名夺利之心,所以他们才会被“禅宗祖师”和“禅宗衣钵”所代表的那种巨大无比的利益所迷惑。迷惑了那自然就会造恶造业,就会不知死活、不择手段的乱来,这是一定的!
大家要知道,达摩祖师留下的衣钵,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那是从佛陀那个时代,据说是由佛陀亲手传下来的,一千多年来代代相传,一直都是作为禅宗得法的凭证,可谓是“稀世之珍”、“法门重宝”,那可不是一般的什么“国宝”能比的,而是“世界之宝”,那些什么皇冠玉玺之类的俗物完全无法比拟。凡是得到这个衣钵的人,那就是祖师,就是圣者,就是理所当然的佛门领袖!所以这套衣钵的庄严性和殊胜性,还有权威性和珍贵性,那是普天下的佛弟子都必须要承认、不得不承认的。按照一般凡夫的想法,一个人只要有了这套衣钵,那他这辈子估计就什么都不愁、什么都有了——名也有了,利也有了,供养崇拜的人也会多出无数倍,会多得不得了——所以无怪乎凡夫俗子会眼红心热,会食指大动,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会为此而拼命地去争抢了。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也发生过很多次,据我所知,几乎每个宗教都出现过这种为名为利互相伤害的事。无一例外。我看资料,比如说在西藏的密宗,就有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像达赖喇嘛对班禅大师的压迫,对其它教派的攻击,他们之间的纠缠斗争我们就不说了,单说历代的达赖喇嘛,他本身的故事就很有意思,令人深思。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喇嘛,他号称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但是他在很多时候却根本无法像菩萨那样的解脱自在,他连自身的性命都无法自主,难以保全。
比如说按照规矩,从找到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到灵童长大到18岁,在这段时间内,达赖政府的权力基本上都是交由摄政王来掌管的(这个摄政王也是一位所谓的大活佛、大仁波切),这就造成了什么?这就造成了等到权力该交还的时候,摄政王却不愿撒手了。这其实是很好理解的,已经品尝到了权力迷人的滋味,已经被巨大的利益所迷,这样的心灵产生什么样的执著都不奇怪,毕竟他们还不是真正的佛菩萨!于是,这位摄政的“活佛上师”,他为了过足自己的权力瘾,为了延长执政时间,那往往就只能采取卑鄙暗杀的手段,把达赖喇嘛给干掉了,这样他的“土皇帝”才能当得更长久一些。呵呵,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这些摄政的大德,他们压根儿就没把达赖当根菜——这是历史的事实,历史的记载——他们更没有把达赖当成是菩萨,否则他们哪敢啊,对不对?因此历代的达赖喇嘛,他们的寿命往往都比较短促,比一般人还不如。
根据史料的记载,这里有一份数据很能说明问题,比如说达赖三世才活了46岁;达赖四世是28岁;达赖六世才26岁;达赖七世、八世也都是40多岁;而达赖九世活得最短,才11岁;达赖十世则是22岁;达赖十一世,活了18岁;达赖十二世,活了20岁……基本上都是短命早夭的!这么多世的达赖喇嘛,他们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在那种争权夺利的漩涡中,经常会身不由己地成为可怜的牺牲品,不得不“匆忙”转世——到底真转了没有还不敢百分百确定——这是何等悲催的命运啊!
所以,就算你顶着“佛菩萨”的名头,当凡夫“贪嗔痴”的业障生起来的时候,那可不会管你是谁,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你阻碍了他们的利益,那就算是佛菩萨他们也敢照样伤害,更何况你还不见得就是真的。所以,明白人心人性的五祖大师,他尽管很想把禅宗的心法和衣钵都尽快地传给六祖,但是在方式方法上他却不得不异常的谨慎,极其的小心,只有懂得了这点,才可以叫做善知识。一个合格的祖师,他不仅要通达出世间法,他还必须要精通世间法,明了人情世故,否则世出世间两不圆融的话,那弘法利生的事业就容易出问题了。像那些有史可考的祖师大德,历代高僧,他们没有哪一个是不通世间法的,他们只是不粘著、不妄用而已,要不然是不可能成为一代祖师的。所以五祖他如果不明白这些道理的话,他想当然、一根筋地公开传法,他直接把衣钵传给六祖,把位子让给惠能,那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天下大乱,纷争四起!那就等于是把六祖放在了火山口上,搞不好就把六祖给毁了,我们禅宗的法脉也许就会从此断绝!
所以我们看下边,五祖为了让六祖承接法脉,为了让现前当来的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他老人家就特意地绕着弯子,绕了一个大圈,整出了很多事情,但是也整出了一个非常好玩、非常精彩的故事。下面中场休息时间到,等会儿再回来。呵呵,这样子听能听懂吧?不枯燥吧?(众答:好听!)
(24)轮刀上阵呈心偈
第三页,「祖一日唤诸门人总来:吾向汝说,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终日只求福田,不求出离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来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迟滞,思量即不中用,见性之人,言下须见。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这是说,五祖有一天他就把所有的门人弟子全都叫了过来,对他们说:我一向和你们说,在这个世间,对凡人来说,生死的事情是最大的,但是你们一天到晚却都只顾着追求人天福报,不求彻底地出离这个生死苦海,你们如果迷失了本来的自性,那一点点人天福报又怎么能够救得了你们呢?现在你们各自回去,好好地运用智慧去观察一下自己的内心,然后按照你们这个本心中本来就具足的般若解脱之体性,每个人各自写作一首偈子,拿来呈给我看。如果你们有谁悟到了禅宗心法的妙义,那我就会立刻印可他,立刻就会把禅宗的衣钵和法要传给他,此人即为禅宗第六代祖。
你们现在马上就去吧,不要迟疑拖拉,不许费心思量,一旦你们落入思维测度那就不管用,就不对了!真正见性的人,一言一语都是不离自性的,在言谈话语中就能看得出来。你们中间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么现在就算是抡刀上阵,就算是在血肉拼杀的战场上,他也照样可以见到自心的本性,照样可以说出见性的偈子。潜台词是,你们“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遛遛”吧,修习佛法、修行禅宗到底悟了没有,一看你们写的东西就知道了,根本骗不了明眼人。
五祖大师的这段话,简明扼要,里面包含了很多很丰富的内容,禅宗修行的很多要点就含藏在里面,你们大家真有心的话,那就应该抽时间去反复看看,反复琢磨,真看明白了,就会得大利益。
那么,这里讲到了写偈子,什么叫“偈子”?诸位诗人,什么叫“偈子”?“偈子”又叫做“诗偈”,这是一种很像古体诗的东西,这个偈子的体裁风格很明显是受到了我们中国古代诗歌的影响,看上去虽然很像诗,但是却又不完全讲究押韵,一般有四言、五言,还有七言,非常的变化多端。我们看佛经里面,还有很多祖师大德留下的诗偈,那些好的、优秀的诗偈,无论是文采还是意境,那个水平一点也不比什么“李杜王白”差,不比那些大诗人差,在智慧的深度方面我甚至觉得犹有过之。某些脍炙人口的诗偈,那也都是千古传诵、长盛不衰的,它们启发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比如《金刚经》里的诗偈,著名的“四句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比如六祖大师在后面写的那首诗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再比如寒山大师写的诗偈: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
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还有历代祖师写的诗偈……那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不胜枚举!像这些,统统都是我们中国佛教和中华文化的瑰宝,是无价的精神财富。
这个禅宗的诗偈和一般的诗词歌赋,它们两者最大的不同,差异最大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佛道修行”,关于“生死解脱”,无关风月,不是拿来给你抒情的。这个诗偈在我们禅宗内部,它是直指本性、直呈见地的一种方式,有点像考试时要交的那份答卷,从你写的偈子上就可以很直观地看出你的悟性和水平,看出你的文字般若和实相般若的境界,看出你究竟悟到了什么程度。所以禅宗的诗偈,不管是写偈还是呈偈,它都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并不是任何人、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随便乱来的,了解吗?它并不像文人骚客那样,你兴致一来就写首诗那么简单。如果你没有真实悟道的境界,没有透彻圆融的见地,没有开启真正的文字般若,那你想要写出一首好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完全做不了假知道吗?智慧做不了假,意境做不了假,你想憋都憋不出来,你再憋充其量也就憋出个“顺口溜”,憋出个“四不像”,不但难登大雅之堂,更难入过来人的法眼,一看就知道。
这个道理其实是很简单的,拿你写的偈子和祖师写的一比较那就知道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那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所以古时候一般有点自知之明的人,他们是不敢随便乱写偈子的,你要他写诗可以,但是他不敢乱写偈子,不敢妄充善知识。不过现在这个“不是规矩的规矩”早就被破坏掉啦,现在就连我这样的人,就连阿拉这样的文盲都敢胡写乱写,那些才学了几年佛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似乎谁都喜欢胡诌几句,似乎谁都喜欢附庸风雅——建议大家最好不要有这样的习气,没有超拔的心境,就写不出高深的意境,那就不要勉强去写,那些生搬硬套“凑”出来的东西只能算是垃圾——毫不客气地讲!有时候我看现代人写的一些诗偈,我就忍不住会想:真是没想到啊,像我写的那些东西都够恶心人了,但没曾想还有比我更恶心的,这个娑婆世界看来是没法混了。
以前在我们四川有一位在家的禅宗大德,贾题韬贾老,他有一次在成都,拿了一篇文章给好朋友谢无量看,希望他印证一下,因为当时大家都认为谢无量是个开悟的人。但是谢无量看了看文章却说:“我是真的没有开悟,只不过文章写得马马虎虎,还可以罢了。像我们这类人一辈子就是写文章,要写得像个开悟的东西那还不容易?但是要说真正的开悟,我委实不懂!”大家要知道,这位谢无量谢居士的诗文那都是写得非常好的,他的禅诗、禅文也写得很妙,但是他自己心里明白,知道自己的程度,不敢妄语,所以他很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个外行,只有文字功夫,没有开悟。像这种,那就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人的状态了,实事求是,不自欺、不欺人,很值得大家学习。由此反观一下我们现代的人,很多人不但没有开悟,他们连最基本的文字功夫都木有——有木有?木有!文法都不顺,但是偈子却敢写了一首又一首,哇,写得比祖师还多!有些胆大皮厚心黑的,他们甚至还吹牛说:这是我悟道后写出来的!呵呵,还真的就是蒙了很多傻瓜,蒙了很多没有分辨力的人,把他们当成大德一样地供着,真是令人无语!
那么讲到这里,现在大家就应该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写偈、呈偈,那是要修行人真实地去表达自己的体悟,自己的境界,那可不是一时图好玩乱来的。所以五祖大师一语道破,“思量即不中用”,又说“见性之人,言下须见”——真正见性的人是不假思索的,他一说话就对路,就能听得出来。所以禅宗修行者,尤其是祖师之间的问答,那可不是一件容易、随便的事,你不懂装懂、胡说乱说的话,那是有大因果的,搞不好讲错了就要遭恶报,像那个“野狐禅”的故事就是例子。
现在有一些学者,搞学问的,他们对禅宗的公案、机锋、还有转语很喜欢,但是他们想要通过逻辑的方法,用分析、归纳和推理的手段来加以研究,想要搞清楚里面的奥秘——很可惜,此路不通!如果这样能行的话,那古人早就搞掂了。做学术研究的人往往就会犯这个毛病,他们会高估了自己的聪明,却反过来低估了佛法,低估了禅宗。因为宗门教下的开悟,不管是禅宗的顿悟,还是教下的“大开圆解”,那都是完全超越思维、超越逻辑的,甚至超越时空,超越生死!那么你用逻辑思维去研究它,那怎么可能?像莲池大师在他的《竹窗随笔》中就说,你们不要以为祖师见面时说的那些话都是随口道来的,他们都是见了性的人,都是在站在本份事上说话,你如果套用那些似是而非的逻辑思维,用分别思量去妄测、猜测他们,那就绝对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你永远也找不着北!
所以五祖大师要大家写偈、呈偈,用最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要“玩真格”的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东西一写出来就知道了。下面这句话,“若如此者,轮刀上阵亦得见之”,这句话充满了禅宗的特色。所谓“直下见性”,这个“性”就是我们生命真实的本性,这个本性就是“道”——大道!这个大道和我们是片刻不离的,所谓“道不可须臾离也,可离者非道”,所以它是“遍及一切时一切处”的,“尽虚空遍法界”,时时处处都是它,因此我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开悟,都可以开悟,不一定非要闭目打坐、运气调息,或者说诵经拜佛,不一定非得要按照某个固定的模式来。禅宗对其它的修法,对八万四千法门,对禅定和念佛并不排斥,这些都是佛说的解脱妙法,禅宗只是强调“法无定法”,强调“无门为法门,触目皆菩提”,它不会说修行“非如此不可”,它不会给你一个僵化的、死板的套路,把你给局限住。
所以,不管你是坐着还是站着,不管你是在寺庙还是在商场,哪怕你是上了战场,拿着刀枪——“轮刀上阵”,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那也是可以开悟,可以见性的。佛法是圆融的,而禅法是活泼泼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你懂得“善用其心”,那么时时处处都可以开悟,这就是我们禅宗的特色。
其实从五祖大师的这句话里,不知道你们感受到了没有,我感受到了老人家话里含藏着的那种对后辈弟子的殷切希望。他期望在他的弟子中能够出现那种不拘一格的、在任何情况下——比如说在战场上,也能够明心见性的人!这种人在禅宗的形容里,就叫做“出格丈夫”!言下之意,就是跳出一切框框束缚,不受一切格局限制,纵横自在、事事无碍的大丈夫!
这样的人,在五祖大师的门下,在一千多人里面,到底有没有呢?
(25)纠结的首座
下面我们来看经文。
「众得处分,退而递相谓曰:我等众人,不须澄心用意作偈,将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现为教授师,必是他得。我辈设作偈颂,枉用心力。诸人闻语,总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后依止秀师,何烦作偈?」这是说,这一千多个徒弟,大家听完五祖大师的宣布后,就都退了下来。但是他们很多人在私底下就议论开了,说我们这些人,就不用劳心费力地去做什么偈子了吧,我们把胡乱写出来的东西呈送给老和尚,有什么用啊?我们的首座、上座和尚神秀大师,现在是大家的教授师父,他的水平是公认的,最高!这次肯定就他了,也只有他才能行。我们这些人假如要作什么偈颂的话,那只不过是白白冤枉浪费心力罢了——总而言之,我们大家啊,谁都别作梦啦,那个写偈子的事,就让神秀大师一个人去忙活吧!
很多徒弟听到这个话,大家也都很服气——可见神秀大师的修行和德行有多了不起,能让那么多人都心服口服,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于是大家就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所有人就统统死心了,还说:反正我们以后也都是要依止神秀大师修行的,我们现在又何必自寻烦恼去作什么偈子呢?所以你们看看,五祖门下的这些弟子,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很明显的——“非吾法器”!不是禅宗的那块料,不是那种敢于自我承担的上根利器。你说他们是自暴自弃也可以,说他们是自卑怯懦也可以,随你怎么理解都行。
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觉得五祖的这些徒弟倒是挺不错的,他们至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他们至少比我们现在的很多人都清醒,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们在那个时候可能还不怎么了解净土法门,可能还没怎么听说过,对净土的往生更是谈不上信愿,这是很可惜的,错过了一个当生解脱的机会!大家要记住,当一条道路你走不通,或者说不适合你走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不懂得去选择另外的路,或者说你不相信有另外的路,那就是一种可惜,一种遗憾!
反观现在,现在的人多有福报啊,这个社会的资讯、通讯已经发达到了泛滥的地步,闻思净土、得到法宝的机会那要比古时候容易多了,但是对自己有正确判断,有自知之明的人却少了许多,这又是一种可惜,一种遗憾。当一条道路太明显、太简单、太容易,很多人却反而不懂得去珍惜、去重视了,不自量力——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劣根性,也是善根福德因缘的问题,我们做师父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随缘。
下面,「神秀思惟:诸人不呈偈者,为我与他为教授师。我须作偈,将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见解深浅?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觅祖即恶,却同凡心,夺其圣位奚别?若不呈偈,终不得法。大难大难!」呵呵,我们的神秀大师看来有点纠结,内心很挣扎。他心想,大家之所以都不写偈子,那完全是因为我是他们的教授老师,大家都不敢、也不好意思和我争。看来我是有必要写一首偈子呈送给大和尚了,如果我不写的话,和尚他老人家又怎么知道我心中对禅宗一法的理解,到底是深是浅,是对是错呢?
下面这几句话,反映出了神秀大师他对自己内在念头的一个观照,大家要留意这里面的功夫,这也是我们一般人修行的下手处。神秀大师在那儿就继续想,他反观自己:如果我写偈子是为了求法,是为了求得真理,那就是善的、好的、对的;但如果我是为了那个“祖师”的位置,是为了“祖师”的名望,那么写偈子就是恶的、错的、坏的,这样我和一般“贪嗔痴”的凡夫、和五毒俱全的凡夫也就没有什么不同了!这时我就算能得到祖师的圣位,那实质上也还是凡夫,和凡夫无别,这是绝不可取的!可是,假如我顾虑这些而不呈偈的话,那又终究不能得法,我到底该怎样做才好呢?真是大难大难啊!
呵呵,神秀大师的心理活动。从这段话里,我们可以看出神秀大师的性格,那还真不是一般的纠结!他是那种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很细致的人,这个在修行上是没错的!但是他却偏偏缺少了一种干脆利落、了无挂碍的潇洒劲,东想西想,想得太多,这就是他没有觉察到的一个毛病了,这种状态对禅宗来说很显然是不太相应的。
大家要知道,神秀大师他可不是一般人,不是像你我一样的一般人,他在佛法上的修持造诣,那是我们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他后来还被武则天拜为了国师,那位绝代女皇见到他都要执弟子礼,恭敬诚服——那得有多大的福报和智慧啊,对不对!神秀大师在当时,在五祖的一千多位弟子中,他追随五祖的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最长的,其成就也几乎是最高的,因为他能代替年迈的五祖在东山执教,能得到大众的共同钦佩,这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做到的。五祖曾经对神秀大师有过一句评价,所谓“东山之学,尽在秀矣”——我东山的佛法禅学,尽在神秀一人的身上——哇,这是高得不能再高的评价了!
但是,尽管如此,五祖也并没有感情用事的印可他,没有把衣钵轻易传给他,而是要他和众人一样,写偈呈偈,要过关才行。这种公开竞争的传法方式,给神秀大师带来了很大的震动,让他情不自禁地就患得患失起来。呵呵,这个没办法,不能怪五祖,神秀大师的修行虽然很好,但是他没有开悟,没有见性,那五祖自然就不能把禅宗的衣钵乱传给他,这种严谨是对的,否则就要错大因果了。
(26)他心通的疑问
那么下面,我们继续来看神秀大师的心理挣扎。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间,拟请供奉卢珍,画楞伽变相及五祖血脉图,流传供养。神秀作偈成已,数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拟呈不得;前后经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书著,从他和尚看见。忽若道好,即出礼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数年,受人礼拜,更修何道?」这是说,在寺院里五祖住的丈室堂前,有一条供行人遮雨遮阳的走廊,本来五祖是打算请朝廷的供奉(这是一个官名),也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卢珍卢大人帮忙画几幅佛经题材的《楞伽变相图》和《五祖血脉图》,以流传后世,供人瞻礼培福,但是现在还没来得及画,神秀大师的偈子就作好了。
他作好偈子之后,几次都想要呈送给五祖,但每次走到屋子跟前的时候,他就“心中恍惚”,心里发慌,拿不定主意,而且紧张得浑身是汗,那个要呈送的手就又收回去了。这样前前后后,神秀大师总共犹豫了四天,来来回回十三次,每次都是半途而废,那个偈子就愣是没递出去!唉,神秀大师这样的性格,跟他的修行好像有点不太般配,对不对?这个状态固然跟禅宗的风格对不上号,但六祖大师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这有点奇怪。据我分析,在当时,写偈子、选祖师这件事,那一千多位师兄弟其实都是非常关注的,都在暗中盯着呢,所以众目睽睽之下,神秀大师的举动就被这些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且在暗地里流传开了。
这个可以理解,但是下面这段内心的独白,包括前面神秀大师的心理想法,六祖大师他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个我就有点想不通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他心通”吗?还是什么?但就算真是靠“他心通”得知的,以六祖的修行和为人,他似乎也不会这么去细说啊?一言带过就可以了嘛!因为这样去细说的话,就会有一些隐隐约约地丑化和贬低神秀大师之嫌,所以这几段文字内容,到底是不是六祖大师当时亲口说的?还是后世弟子为了衬托六祖而故意添加的?呵呵,这个我们暂且存疑,不予评价,也没办法评价。
要不就是我想多了,六祖他老人家的确是以“他心通”或者“天眼通”之类的神通,了解了神秀大师的思维和行动过程,六祖现在只不过直心说法,给大家还原当时的真实情况而已,目的是为了让后人清楚,给我们以修行上的借鉴,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以祖师的德行,相信不会有什么其它多余的想法——应该就是这样!所以对此有疑问的同学,某些居士菩萨,你们现在可以把思考的重点转回到“法”上来了。
我们还是接着看经文。这时的神秀大师,他因为没有信心,不敢直接呈偈,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心想,我不如把这首偈子就写在走廊的墙壁上,让和尚自然看见,如果和尚说作得好,那我就出来礼拜,说是自己作的;如果和尚说不好,那我也就算了!说明我这些年糊涂冤枉,错用了功夫,白住山了,还受人礼拜,我这修的是什么道啊?!
从这段话里,我们至少可以看出一点,神秀大师对自己的所修所悟他根本就没有信心,对吧?就凭这一点,我们都不用看他写的东西,就知道他一定是不合格的了,不合禅宗的要求!
(27)抛砖引玉第一偈
下面,「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执灯,书偈于南廊壁间,呈心所见。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很著名的一首偈子,仅次于六祖的偈子。这是说,当天晚上,神秀大师想到就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他静悄悄地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拿着油灯照亮,就把那首表达自己内心见地和悟境的偈子写在了走廊的墙壁上。所谓: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首偈子和六祖在后面写的那首一样有名,大意是说:我们的身体就像是承载觉悟的菩提树,心灵就像是一面光明的镜子;我们必须要时时刻刻、随时随地地,精进勤奋地去观照和觉察身心,扫除身心上沾染的尘埃和污垢,保持清净,不要让身心本来的光明被染污了——这就是神秀大师的修行见地!他一辈子都是这么修持过来的,修着修着,最后就把自己修成了一国之师——大唐王朝的国师,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大唐的国师,那得要多大的福德和智慧啊?!那真不是开玩笑的,武则天见了他都要礼拜,像这样的国师在历史上能有几个?屈指可数!
所以,这个见地有错吗?你们觉得有错吗?不懂不要乱点头,不要胡说八道,有错的话错在哪里?没错的话,那为什么五祖大师在下面却不认可他,说他还没有入禅宗之门?哇。连入门都没有!大家好好想想。
「秀书偈了,便却归房,人总不知。秀复思惟:五祖明日见偈欢喜,即我与法有缘;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业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难测,房中思想,坐卧不安,直至五更。」神秀大师写完这首偈子后,他就回到自己房间了,没有人看到他做的事。然后他就在房间里开始瞎想了:如果五祖明天看到这首偈子,他欢喜赞叹的话,那就说明我和禅宗一法有缘;如果他说不行,那就说明我还是迷惑糊涂,业障深重,不应该得到禅宗的传承……就这样,神秀大师又开始纠结了,纠结到五更。因为五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认可他?谁都不知道,“圣意难测”,所以神秀大师在房间里思前想后的,“坐卧不安”,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就这样一直自我折磨到了五更天,快天亮了才消停。
「祖已知神秀入门未得,不见自性。天明,祖唤卢供奉来,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忽见其偈。祖言:供奉却不用画,劳尔远来。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留此偈,与人诵持。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门人炷香礼敬,尽诵此偈,即得见性。门人诵偈,皆叹善哉。」这是说,五祖其实早就知道神秀大师并没有入门,知道他还没有真正见性。所以天一亮,五祖就叫人把卢供奉卢大人给找来了,本来是想请他在走廊上绘画的,但是忽然看见那首偈子,五祖就说了:供奉大人你就先别画了,辛苦你远来白跑一趟。《金刚经》上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那些图不画也罢。就把这首偈子留下,留给他人读诵受持吧。如果有人能够依照此偈所言去修行的话,那决定可以免堕恶道,决定能有很大利益!
五祖于是就下令说,告知所有门下的弟子,让他们到这首偈子前来上香、礼敬;还说如果能好好领会、诵持这首偈子的话,那么你们很快就能开悟,就能见到自己的本性(五祖对那些属于“渐修”根器的众生,这么说是对的,这是一种方便)。那么所有人听五祖这么一说,就都纷纷涌来了,在看到这首偈子后也都纷纷赞叹说:“善哉善哉!这首偈子作得真是好啊!”
这时大家都还不清楚、不确定这首偈子到底是谁作的,但是五祖很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就像明镜似的,一点都不糊涂。
(28)菜鸟难调 上根下根
「祖,三更唤秀入堂,问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实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这是说,五祖在晚上三更的时候,就把神秀大师找来了,直接就问他:这首偈子是你作的吧?神秀大师就承认说:的确是我作的,但是我并不敢妄求祖师的圣位,只希望和尚您能慈悲点拨一下,看看弟子是否已经少许领会了一点智慧?
神秀大师的口气和心态都很谦卑,讲到这里,让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其实修行达到这种程度的神秀大师,他就算不明白禅宗的精神和心髓是什么,但是他至少能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的所悟并不符合,这点自知之明的觉察相信他还是有的——隐约知道自己还不行,但是到底哪里不行呢?这点他就不清楚了,所以他才会对自己写的东西没有绝对信心,没有很干脆利落地呈上。
相比之下,我们现在的很多修行人,特别是那些才学佛、才出家没几年的初学者,那些半桶水的“菜鸟”,他们最缺乏的往往就是这种基本的自知之明,基本的自我觉察。明明在很多问题上都还是稀里糊涂的,明明自己的知见和思维都还漏洞百出,闻思的基础都还没有过关,有些人他就开始自以为是,开始骄慢膨胀,听不得前辈师长的指正和批评了。不禁想起界诠法师说过的一句话:“现在的年轻人,不能擅自呵斥,只能随顺、赞叹、恭维,稍有批评,立马走人,谈不上调教了啊!只有听之任之。这就是法灭之相,人才难就,栋梁不出!”
所以现在我每次只要碰到这样的初学者,只要让我看到他们在法上有轻狂骄慢的状态,我就会懒得搭理了——我以前可能还会好心说两句,甚至骂两句,但是我现在基本上都懒得搭理了!我发现了一个现象,这些自以为是的初学者,只要是稍微心怀骄慢一点的,他们往往都很喜欢禅宗,喜欢参禅,都想顿悟,都以为自己可以在轻松休闲的状态中就超佛越祖。看来“狂人”都比较喜欢“禅”,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我们禅宗给人的感觉很狂妄吗?还是学禅可以让人狂妄,可以让人感觉比较“拽”?
这些人同时还有一个共性、一个特点,那就是他们往往都会比较鄙视、贬低和错解净土法门。真的哦,这样的人我十几年来已经遇到过无数个了,在家的出家的都有,每次碰到这些人我都很无语。我经常会想,就凭这样的智商、这样不慎密的思维、这样“屌丝”的状态,还想来参禅?还想来学禅宗?还敢来诋毁佛说的净土法门?我真的是超级佩服某些人,佩服他们强烈的没有自知之明的状态!像这种根器,在我个人看来,根本就不是学禅的料,不是禅宗的菜,明白吗?只要他们去学禅,那保准一学就是错,一学就会糟蹋禅——这是肯定的!除非他们能够把“轻狂骄慢、自以为是”的心去掉,否则学啥都不行,绝对不行!
曾经有居士问我,师父,那个禅宗讲的“上上根器”到底是什么啊?现在的人又有几个是“上上根器”呢?我就回答他说:所谓的“上上根器”,真正的“上上根器”大概有那么两种,一种是像佛陀和六祖那样的,天生不凡,这种我们没有份,绝对没有!
还有一种,就是那些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下下根器”,但是仍然为自他的解脱而付出不懈努力的人!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成为像六祖那样的“上上根器”,历代祖师大多都是这样的。这种人,在禅宗他就会老实参禅,这是禅宗的“上上根器”;在净土他就会老实念佛,这是净土的“上上根器”;在密宗他就会老实观修,老实持咒,这是密宗的“上上根器”……这种“上上根器”才是我们目前应该学习和效仿的对象,希望这样的修行者能够越多越好!而那些自以为是“上上根器”、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事实证明,他们往往才是“下根”,希望这样的人能够越少越好!
这个道理算是讲得很清楚了吧?但是我这些话才说完没几天,就有居士来挑战了,她对师父的批评很不服气,于是就绵里藏针地说:谁叫我是“下下根器”呢?过了一会儿又说:哎呀,刚才看了师父的开示,原来“下下根”的人就是“上上根”啊,那我就是“上上根”啰!——呵呵,我直接就被打败了!(众笑)
那些光知道自己是“下下根器”,但没有因此好好修行,没有心怀谦卑的觉察,没有为“自他的解脱而付出不懈努力”,那这样的人就永远都是“下根”,永远都会停留在“下根”的层次里,永远也成为不了“上根”!并不是说你晓得自己差,那你就会变好了,不付出行动和坚持的努力,那你“下根”的命运就永远也不会改善!这个道理希望大家能正确理解。
嗯,有点跑题了是吧?扯着扯着就扯远了,现在我们回到经文。不好意思,好像今天的时间到了,那么还是老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29)门内和门外
今天是《坛经》的第四讲,也是我们在春节前的最后一讲。我们书接上回,请大家看经文,第四页的最后一段。上节课我们讲到五祖大师三更半夜地把神秀大师给叫到了自己屋里,问他那首“身是菩提树”的偈子是你作的吗?讲到这里。神秀大师就承认说:是的,是我作的!
于是五祖就很慈悲地开示他说,「祖曰:汝作此偈,未见本性,只到门外,未入门内。如此见解,觅无上菩提,了不可得。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不生不灭。于一切时中,念念自见,万法无滞。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若如是见,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两日思惟,更作一偈,将来吾看。汝偈若入得门,付汝衣法。」看经文,不要看师父。五祖他老人家对神秀大师的这段开示可以说很慈悲,但也很直接,毫不客气,直指人心!不晓得你们大家发现了没有,五祖大师的这些话他是关起门来说的,所谓“扬善于公堂,规过于私室”,这个表扬别人的时候一般要在公开场合,但是批评别人的时候最好就要在私底下,这是做人做事的一个准则、一个道理。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五祖对人性的了解,对人心的照顾,这点我们大家要留意、要学习。
那么五祖大师说了什么呢?这段话非常重要,它点出了我们禅宗和一般通途的渐修法门、和它们的根本不同,或者说是不共之处。五祖说:你作的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本性,那只是到了禅宗的门外,还没有真正入门。按照你这样的见地去修行的话,要想证得那个无上的菩提,那是不可能的事!这个话说得很绝对。这里大家要注意,表面来看,五祖的这几句话好像是在批评和否定,但实际上它也是一种肯定。五祖说神秀大师虽然还没有入门,但是神秀大师至少已经看到门了,已经走到了门边,只不过他还没有踏出那一步而已,这个比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太多太多了!我们绝大多数人连门的影子在哪儿都还没有看到呢(是不是这样?),就别提什么入门了。但糟糕的是,现在的绝大多数修行者却往往以为自己已经入门,已经是内行了,就比如像那个什么大虚法师,他天天自以为是地乱骂人,不知天高地厚,到处冒充善知识——这是最可怕最麻烦的,你们大家千万不要学他!知道不?
那么真正的入门是怎样的?入门的标准是怎什么?这个达标的要求可以说是非常之高,禅宗的达标入门的要求可以说是非常之高!五祖就继续说了:这个无上的菩提,无上的觉悟,它必须要在一言一行、在语默动静中直下反观,要认识到自己的本心,认识到自己的本性就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的。这个言下之意,就是说要在微细流转的每一个念头、在每一句言语当中,我们修行者都要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自己心性和生命的真相,在那个生灭无常的表象下面,掩盖的其实是不生不灭的无我的真相,性空的真相——要随时随地看到这个真相。而且仅仅是一时看到还不行,修行者必须要在一切时中,也就是分分秒秒、每时每刻,都要能够“念念自见”——五祖的原话——“念念自见”,每个念头、每个刹那都要保持一种洞察真相的觉醒和觉照,每个念头、每个刹那都不迷失,没有无明,这样自然就能够“万法无滞”,在一切人事物上都没有任何滞碍,没有任何不通达的地方。
这个境界看起来、听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很难做到,可以说是很难很难,难到不可思议!不信你们大家可以试一试,要做到每一念都不糊涂,每一念都真空妙有、中道不二,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们可以试试看,大家有事没事的时候都可以试试看,平常我们要保持一念的觉照,在刻意有心的情况下,可能还相对比较容易些,但是要保持念念觉照,在每个念头上都要保持清醒觉察,你们试试看?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能保持多少个念头?很难吧?要“放光动地”可能还容易些。可能弹指之间,我们这个念头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妄想杂念纷然奔涌,这是我们最平常最自然的状态。大家要注意,这个就是我们的业力习气之流,是心相续散乱颠倒形成的障碍,障碍我们看到生命“自我”的真相!了解这意思吗?但是同时,这个也正是我们用功下手的好地方,不管是小乘大乘还是密乘,虽然在发心和知见上略有不同,但是在这个基础的着力点、关注点上,那差不多都是相同的——都是在念头上用功,都是从心地入手,这个是不可背离的根本点,八万四千法门围绕的核心,它们最后朝向的都是这个。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讲,我们佛法其实是最平常、最亲切的,还有什么比我们每时每刻的这个念头更平常、更亲切的?还有吗?在这里没有任何神神鬼鬼、没有任何装神弄鬼的地方,所谓“平常心是道”,这句话大家经常听到的,禅宗祖师经常讲的,只要你能够把这个最平常最亲切的心念搞通达了,只要你能够看清楚这个心念的本质、相状、功能和妙用,“识心达本”(经典上讲的),那么你就能获得最彻底究竟的解脱,成就无上道!
修行者一旦在心性上达到“念念洞察”的这种大觉的境界,他一旦把自己的念头——把能念所念都看破、放下、突破了,“能所双亡”,这些形成“自我妄执”的各种因素一旦解构,那么他立刻就能知道什么叫做“缘起性空”,什么叫做“烦恼即菩提”,什么叫做“生死涅槃犹如昨梦”,什么叫做“轮涅不二”,什么叫做“念念之中,任运解脱”!这里其实是我们禅、净、密三者交融的一个地方,这三者不一也不异,在最高点它们都是一样的,但是又都有各自的特色和不共之处,希望大家能了解。
下面五祖就继续开示说了,他说:那些看到这个生命真相的修行者,他们能够做到“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他们在看到这个自我真相的当下,就能顿然了知万事万物一切法的真相——了知“一切唯心造”、“万法本空”的真相!不管是四大五蕴,还是六根六尘六识,说到底都是归结于心,乃至我们每个人一生的吉凶祸福、美丑善恶,也都是源自于起心动念的造作,能够看破这个根本的真相,并超越所有迷执的修行者,就能不受任何外在或内在境界的迷惑、惑乱、干扰,不受任何境界的捆绑束缚,他自然而然地就能如如不动,动也如如,万事万物,自在解脱(这里这个“如如”有点难以解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很难说清楚,你们能懂就懂,不懂那师父也没办法)。
那么,在五祖大师的这句话里,所谓“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这句话他老人家只讲出了一半,另外一半他是想让大家自己去悟的。这里师父多余给大家提供一个参考,参考而已,多嘴补充一句,所谓:
一真一切真,万境自如如;
一假一切假,无智亦无得。
也许要这样,这句话的意思才大概算是比较圆满了。
下面五祖又继续说,“如如之心,即是真实”,这个如来如去、如生如死、如动如静、如空如有、如好如坏的觉悟之心,就是真实,就是真相,就是不生不灭的本性如如!如果能够“见”到这样的实相,那才是真正的无上菩提,真正的自性。然后五祖就对神秀大师说,你还是先暂且退下吧,你再花个一两天的时间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重新再写一首偈子,然后拿来给我看,这首偈子如果能够入门的话,那我就会把禅宗的衣钵传给你……
于是神秀大师的纠结又再次开始了,大家看经文。
「神秀作礼而出。又经数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犹如梦中,行坐不乐。」呵呵,这个像看电视剧一样的,对不对?这是说,五祖给了神秀大师最后一个机会,但是神秀大师不悟就是不悟,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啊,他就是突破不了——虽然是老修行,虽然是大德,但就是突破不了。连续几日,神秀大师还是写不出一首满意的偈子,我估计他老人家可能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见地还不透,所以不敢轻易下笔。他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见地这个东西是最骗不了人的,你不知道,那就说不出来,就算说出来那也是错的,想装都装不了!于是神秀大师一天到晚“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心里只想着这个事儿,那个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行住坐卧都很不安宁,他的那个禅定功夫,传说中神秀大师很高深的禅定功夫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30)下下人有上上智
那么,神秀大师这样一耽搁,我们六祖大师的机缘就到了。
「复两日,有一童子于碓坊过,唱诵其偈。惠能一闻,便知此偈未见本性。虽未蒙教授,早识大意。遂问童子曰:诵者何偈?童子曰:尔这獦獠不知,大师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传付衣法,令门人作偈来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大师令人皆诵,依此偈修,免堕恶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这是说,在神秀大师再次纠结的时候,有一天,有一个小童子、小孩子他正好就从六祖干活的地方经过,然后一边走还一边嘴里叨叨的,唱诵着神秀大师的那首偈子。六祖当时一听,他立刻就知道这首偈子的作者还没有开悟,还没有见到真正的本性!六祖虽然暂时还没有得到五祖大师的亲自点拨和教授,没有得到老人家的亲身教诲,但是他对禅宗的心法大意,他早就已经是有所领悟了。
于是六祖就向那个童子请问说:你诵的是什么偈子啊?这个童子可能也听说过六祖,知道他是从南方来的“獦獠”、南蛮——呵呵,诸位南蛮,听到了吗?所以他就有点半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南蛮獦獠还不知道啊?五祖大师说了,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人的生死解脱是一件最大的事,这个禅宗的衣钵和心法他想要传承交付下去,所以就命令每个门人弟子写一首偈子来。如果这首偈子悟得了禅宗的大意,那么五祖就会马上把禅宗的衣钵和心法交付给他,让他成为六祖。现在我们的神秀大师,上座和尚,他已经在南廊的墙壁上,书写了一首无相法偈,五祖让人人都要多多念诵这首偈子,还说如果能依照这首偈子去修行的话,那就决定能够不堕恶道,决定会有很大的利益!这是简单地依文解义。
「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个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童子引至偈前礼拜,惠能曰:惠能不识字,请上人为读。」这是说,六祖就请那个童子带他前去看看,说是想要礼拜一下神秀大师的偈子。于是童子就把六祖带过去了,然后六祖在这时说了一句很意思的话,他说:我不认识字(这个字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它),所以这上边写的什么我看不懂,还是麻烦您给我读一读吧。
这是六祖亲口承认的,自己不识字,是文盲,下面听到这句话的——在现场听六祖讲开示的人,听到这句话的有一千多人。这个场景让我想起现在的某些大老板、大企业家,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们是老板,他们的福报、努力和心胸格局决定了他们的成就。在他们的手下也许会有很多高学历的人,单看文凭那可能比老板牛多了,但是他们不是老板,他们只是打工的,他们的学历和文凭并不能代表、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就会成为老板。
大家要注意,师父并不是在宣传什么“读书无用论”,师父只是想提醒大家,在我们的生命里,有一些东西是要比“死读书”重要得多的——那就是我们心灵本具的悟性,本真的善美,本然的质朴。能找到这个,并发挥其力量的人,小则可以成为老板,大则超凡入圣,成为祖师!在各自的领域,每个善于发挥心灵力量的人,都是传奇,都会成为传奇!了解这个意思吗?
下面,「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读。惠能闻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别驾为书。」在当时,在六祖说这句话的时候,旁边有一位来自江州的官员——别驾,挺大的官——这个官员姓张名日用,他听了六祖的话后就开始高声朗读,把神秀大师的偈子念了一遍。六祖听完后,就说:我这里也有一首偈子,希望别驾能帮我写上去,不知可否?
「别驾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呵呵,就差没有冷笑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六祖大师这句话一说出来,那旁边听到的人那个反应会是什么?那估计不是大惊失色,就是觉得不以为然,甚至还有心里觉得鄙夷的。你们信不信?会有心里觉得严重鄙视的!所以张别驾就说了:你也要作偈子?纳闷!那这件事情还真是很稀有啊!
「惠能向别驾言:欲学无上菩提,不得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没意智。」这个时候六祖的棒子立刻就挥起来了,他毫不客气地就向张别驾指出说:想要学得无上菩提、求得无上觉悟的修行者,不可以轻慢于后辈初学,不能看不起任何人(在经典里我们的佛陀也是这么说的)。因为很有可能,那些最低等、最下贱的人却有最上等、最高超的智慧,而那些最上等、最高贵的人,却很可能埋没了本具的光明智慧,他们也经常会有发挥不出来,会有犯傻犯糊涂的时候。我们身边也经常会有犯傻犯糊涂的居士,经常见到,是吧?已经习以为常了。
六祖说的这个是事实,在生活中,我们到处都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现象,有很多利国利民的善举,那往往都是普通人开发出来的,而有很多祸国殃民的蠢事,那都是有福有权的权贵阶层、是那些“上等人”整出来的,到最后不但害苦了老百姓,还把自己也弄得遗臭万年。比如什么转基因的种植,某某著名大坝,著名水利工程等等,类似的事情就多了。在古时候这种事情也一样很多,所以张别驾一听就很认可。他的根器也很好,他马上就对六祖点头说了一番话。
「别驾言:汝但诵偈,吾为汝书。汝若得法,先须度吾,勿忘此言。」张别驾就说了:你尽管诵出你的偈子,我为你写!如果你以后能够得到禅法真传的话,那么请你一定要来度化我,请你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张别驾可能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直觉到了六祖的不凡,这个平凡和不凡之间落差很大,感觉很微妙,所以他就老谋深算地先埋下了一个伏笔,跟六祖大师先结了一个大善因缘。那么下面,六祖大师名垂千古、脍炙人口的悟道偈就要出现了,我们一起来看看。广告之后,精彩继续——呵呵,看电视看多了!
嗯,师父讲那么辛苦,也没点反应的。(众鼓掌)呵呵,以后只要讲到“广告之后,精彩继续”,大家就记得要鼓掌就对了,(众笑)否则太不够意思了对吧?
(31)禅宗第一名偈
我们看经文,「惠能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于是六祖大师就金口轻张,诵出了那首我们现在闻名遐迩的偈子,千古传诵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这两句话的大意,是说那个无上的菩提觉悟本来就没有什么具体的形象可得,它既不局限于身体,也不能用树来形容;而那个像明镜一样能观能照的心灵,也是不可捉摸、不可定义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台。这个字面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下面两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两句话的大意,是说这个身心内外的万法,三界五蕴,六根六尘六识,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了不可得的,所以又哪里有什么真实的尘埃可以来染污心灵,这个本来性空的心灵又怎么可能沾惹上尘埃呢?六祖的言下之意,是说万法皆空,我们这个身心的本质从根本上来讲就是虚妄的,无明染污也是虚妄的,所以虚妄的尘埃烦恼是不可能染污虚妄的身心世界的,这在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对不对?虚妄怎么染污虚妄呢?就算有这个染污的现象生起,那也是缘起的幻法,是虚假的!所以这个心灵是幻象,染污是幻象,尘埃烦恼也都是幻象,由此而感召的三界生死、三界轮回,乃至涅槃解脱,从究竟意义上来讲也统统都是假的,不存在的——不是真实的存在!听清楚师父用的词。
所以本来就不是真实的、没有的东西,“本来无一物”,又哪里去沾惹、染污什么尘埃呢——“何处惹尘埃”!六祖的这首偈子,和《心经》里讲的“无智亦无得”可以相互印证,很明显要比神秀大师的偈子更彻底,更有意境,那种深远了达的智慧,让人听了心里会豁然一动,会若有所悟。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把六祖的这首偈子和神秀大师的偈子摆在一起来看看了,因为这两首偈子可以说是针锋相对的,分别代表了我们佛教里面顿悟和渐修的两种知见观点,两种不同的修行方法,不同的路径。虽然说《金刚经》有云,“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神秀大师的这个见地和修法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很有用,也是必经的,不能说不好,更不能说是错,但是它的确不是禅宗的风格,也不是禅宗的见地,这点我们把两首偈子摆在一起对比一下就会很明显、很明白了。
一般学佛的人,几乎都知道神秀大师和六祖的这两首偈子,神秀说“身是菩提树”,这是一个很肯定的语气,很肯定的譬喻,但是六祖却针对性地破斥说“菩提本无树”;神秀又说“心如明镜台”,六祖却破斥说“明镜亦非台”,一点法的痕迹都不留;然后神秀大师说“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就是神秀大师最要命的地方了,他一辈子都是这么用功的,都是这么过来的。神秀大师认为,我们这颗心就像明镜一样,是本来清净的(这里他还执著有一个清净心可得),心如明镜的话就可以映照万物,但是如果这个镜面上积有灰尘,也就是有什么烦恼染污的话,那么这个心镜就会失去它清晰朗照的功能,就会迷了。所以必须要经常下功夫,要“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要时不时地就去清扫清除一下,以免把心灵给染污了(这里又把烦恼染污当成了真实的东西,以为真有尘埃可除)——这就是神秀大师的见地。
很显然,神秀大师的这首偈子,其中心思想是所谓的“心性本净,但为客尘所染”,比较倾向于止观中“假有”的层面,认为有清净心可得,认为有烦恼可除,这个多少有点把缘起的幻法当真了,所以他强调的是“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每天都必须要重复“扫尘除垢”,重复这个工作,以保持心灵的纯净,换成他的说法就是要“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注意,这几乎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工作,因为我们内在的尘埃那是永远也打扫不完的,像我们这样的业障鬼子、这样的业障凡夫,弹指之间就会有八万四千烦恼;而且修行者一不小心就会堕入“把烦恼和心性当成真实之法”的一种很微妙的陷阱,趋入另外一种很微妙的“自我”的歧途。
像这样子去“时时勤拂拭”,不断祛除内心“贪嗔痴”的人,他很有可能会是一个严于律己、善良正直的大好人,按照因果,他绝对会累积起很大的人天福报,得到很多的名闻利养,他甚至会慢慢地趋向解脱,获证圣果——但是这个和禅宗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压根儿就不是我们禅宗的风格和宗旨!禅宗如果是这样的见地和修行,那就没有什么不共的特色,也就没有必要从八万四千法门中单独提出来了。
那么,针对神秀大师的这句话,“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六祖大师就非常明确地、非常干脆地提出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非常直接地破斥,一刀劈下,“一切法空”!不但我们这个自我的心性是空的,烦恼尘埃是空的,甚至就连菩提道果也都是空的,“烦恼本虚妄,清净不可得”,一切都是了无自性的梦幻空花,本来没事。六祖大师的这个见地,很明显是落在了止观“真空”的层面,相当于这个层面,比神秀大师要更进一步,他看到的是更为深刻的真相,而且他的心胸气度、文字般若也很明显要比神秀大师强一些,他的这首偈子读起来更有一种痛快淋漓的味道,和禅宗比较相应。
但是,六祖的这首偈子妙则妙矣,好则好矣,但是他已经能达到禅宗见性的标准,已经符合五祖的要求了吗?虽然相比较之下,神秀大师偏有,六祖偏空,六祖要显得更通透、更利落一些,但是他已经算是见性、算是开悟了吗?他达到这种程度了吗?严格来讲,还没有!六祖在这时,充其量只是悟到了一半,真正中道不二的彻悟他还没有达到,或者说,他在偈子里并没有表现出来。怪不得后来的永明延寿大师会说六祖“只具只眼”,只开了一只眼,这个话是有道理的。所以对六祖的这首偈子我们后人学归学,但是就没有必要太过于神话和推崇了,了解吗?虽然它是当之无愧的“禅宗第一名偈”,虽然它一出来就让五祖看到了六祖是更适合禅宗的法器,但是我们也没有必要太过份地赞叹,要“依法不依人”地以平常心来分析和看待问题。
(32)六祖没见性
下面,五祖对六祖这首偈子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一起来看经文。
「书此偈已,徒众总惊,无不嗟讶。各相谓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时,使他肉身菩萨。祖见众人惊怪,恐人损害,遂将鞋擦了偈。曰:亦未见性。众以为然。」这是说,六祖的这首偈子一写出来,周围看到的人就全都被震住了,大家都觉得非常的惊讶。有些人就相互嘀咕说:奇哉,太奇怪了!看来不能以貌取人啊,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尊肉身菩萨!五祖这时也出来了,他看见大家这个惊怪的样子,担心有人会伤害六祖,于是他就拿自己的布鞋底把这首偈子给擦了,然后还半真半假地说:这个也没有见性!否定!大家听了都深以为然,原来有些起伏的心一下子就平衡平静了。群众往往就是这样的,在自己还没有成熟的时候,他们对所谓的“权威”基本上都是处于一种盲信和盲从的状态,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这个其实是很要命的缺陷,也是一种无明。
那么,五祖说六祖的这首偈子“亦未见性”,还没有见性,这个话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六祖而故意说的假话,并不完全是方便语。如果按照通途教法不了义的标准,六祖的这首偈子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见性、算是开悟了——因为“见空性即是见佛”,能见到佛性这就已经算是初步见道了,这是我们大小乘经典上都有的一种基本认可——但是如果按照禅宗,或者按照大乘了义经典的标准,六祖的这首偈子那就还不够格,还不行哦,他的确是还没有真正地、彻底地见性。
他见性了吗?见了,但是还没有彻见!他只是见到了我空、心空,内空、外空,一切法空,见到了万事万物“了不可得”的微密境界,他只是见到了“体”,见到了“体性”的一面,但是还没有完全见到由这个“体”而生起的无边“妙用”,这时候的修行者是很容易“耽空守寂”,很容易执著偏空偏无的,这样修行就会堕入某种误区或者说是陷阱。所以五祖不轻许人,没有轻易认可他,这其实是祖师的慈悲,也是真正过来人的真知灼见,这是对的,不然也就不会有六祖在下面的大彻大悟了。
而且说到保护,五祖也的确是在保护他,有保护他的想法。五祖通过这首偈子,已经很明确地意识到,六祖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接法传人,就是符合禅宗要求的那种上根利器。但是这个世界的人心非常险恶,当前的局势又微妙莫测,所以五祖当然要很小心很小心地来处理这个事情,因为事关佛法和众生的慧命,也关乎六祖的生死,故不得不慎!这点大家要了解。
那么下面,我们一起来看看六祖彻悟的经历,大家看经文。
(33)《西游记》的抄袭
「次日,祖潜至碓坊,见能腰石舂[chōng]米,语曰:求道之人,当如是乎。乃问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犹欠筛[shāi]在。」这是讲,写完这首偈子的第二天,五祖就悄悄地一个人跑到六祖干活的地方去了,经文里用了一个“潜”字来形容,可见五祖有多么地小心翼翼。那么,六祖当时正在踏碓[duì]舂米,腰间挂着一块石头以增加重量,可能浑身还大汗淋漓的,五祖看见之后就点头说了一句话:求道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应该哪样啊?就应该是这样平平常常、踏踏实实的,该干嘛干嘛,做任何事都尽心尽力,不装不傲不敷衍。
然后五祖就话里有话、似有所指地问了一句:这个米已经成熟了、好了吗?六祖就很自然地回答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个意思恰好就对上、就衔接上了:这个米已经成熟很久了,但是还差最后一道工序,还没有筛过。这个意思,我们可以理解为还需要进一步“去芜存菁[jīng]”,还需要进一步打磨;也可以理解为还需要师父最后的指点和印证,这两个意思都对。
「祖以杖击碓[duì]三下而去。惠能即会祖意,三鼓入室。」五祖听六祖这么一讲,“犹欠筛在”,他就明白六祖是啥意思了,于是他老人家一句话没说,拿起拐杖就在六祖干活的这个石碓[duì]上敲击了三下,转身就走了。然后六祖也立刻就明白了祖师的意思,原来是要他半夜三更以后,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到丈室里去。
所以你们看看,这个师徒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用说话,扬眉瞬目,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有时候夫妻之间、朋友之间也能达到这种程度,但是那个往往都是要相处很久以后才可能有,而五祖和六祖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说的话也没有超过十句,他们就能有这样的默契,这个不能不让人惊讶和赞叹。据说在那些真正的修道人、修行者之间,他们也会有一种在法上和灵性上的“心心相印”,这个话看来不假,不是假的。
在我们中国,有一部后来举世公认的、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里面有一段描写孙悟空孙猴子拜师菩提老祖,被老祖拿拐杖敲了脑袋三下,然后它就很聪明地半夜跑到菩提老祖的房间里,最后学到了很了不起的大法,具有七十二般神通变化——这段描写我估计应该就是《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吴大大,是他借鉴、抄袭了《六祖坛经》才得来的,因为这个也太明显、太相似了。
下面,「祖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为说《金刚经》。至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遂启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这个时候六祖才是真正的彻悟了。五祖见到六祖秘密来访之后,他就用袈裟——这个袈裟我不知道是普通的红祖衣,还是从佛陀那里传下来的那件传说中的“木棉袈裟”,代表我们禅宗的法脉正法眼藏、代表无上的传承资格、代表祖师证悟法位的“衣”和“钵”,其中的“衣”据说就是“木棉袈裟”,现在不知道被丢哪里去了,“钵”也不知道去哪了。历史上经过那么多的动乱,很多宝贝和圣物都消失了。
在现在的韶关南华寺,六祖当年传法和坐化的地方,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还埋藏有这两宗圣物?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得空大家可以发心去挖掘一下,呵呵。如果有朝一日这两宗圣物——禅宗的“衣”和“钵”——祖师传承的、佛陀亲传的“衣”和“钵”,能够重见天日的话,那绝对会是我们佛教史上,也会是考古史和文化史上最伟大的发现之一,那绝对会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对我们全世界的佛弟子来说,尤其是对我们禅宗弟子来说,那绝对会是一种无比殊胜和巨大的加持,这跟佛舍利的出世那个意义是一样的!祈愿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能够有幸目睹这两宗圣物,能够看到这两个法宝的出现,祈愿佛力的加持!
(34)真正的大悟
有点跑题了,不好意思!呵呵,跑远了,现在我们跑回来。经文里面说,五祖用一件袈裟把自己和六祖给遮盖、围挡了起来,那个时候在他们之间应该还有一盏点着的小油灯,五祖这样遮盖是为了挡住灯光不让太亮,否则大半夜的被人无意中看到,起什么怀疑那就不好了,五祖那是一贯的小心。这样遮挡住之后,五祖就开始给六祖传法了,他可能是先给六祖大师讲解了一段《金刚经》,但具体是怎么讲的就不知道了,六祖没说。六祖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五祖讲到《金刚经》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当讲到这一句经文的时候,六祖就于“言下大悟”,刹那之间,彻底开悟了!
他悟到了什么?“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什么意思?一切万法包括了什么?所谓宇宙虚空,时间空间,天地万物,六道众生,若凡若圣,十方法界,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贪嗔痴慢,戒定解脱……这一切的一切,事无巨细,无论大小,统统都离不开我们众生当下念念迁流、念念相续的这一刹那心性,换句话说,一切都是我们自性的化现、本心的幻现!
这个不可思议的自性,就是“真空妙有”的不二空性,就是佛陀在很多经典上都曾经反复提及的那个“佛性”。那么,关于这个自性、佛性的状态,它的实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六祖证悟到的境界又是怎样的?下面,六祖就作了一个非常简明扼要,同时又是非常含义深广的描述。他说: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是“没有想到”的意思,六祖说自己开悟以后,他没有想到这个生命的自性、佛性,它居然本来就是清净的,本来无染,用不着你去刻意地追求清净,自性它本来就是没有染污的,即使颠倒造业、万劫轮回,这个自性、佛性也从来就没有被染污过,一丝一毫都没有。所谓“不垢不净”,是真清净——超越二元对立的清净才是真清净!六祖的这句话可以和《心经》里的圣言量相对应。
接下来六祖还连着说了几个“何期”: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这是非常经典的几句话,六祖的五个“何期”,在禅宗史上赫赫有名,下面我们就来简单地给大家解释一下,师父也只能用语言来大概的、相似的给大家做一个简单说明。这个语言虽然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是它也是必须的,特别是对我们这些钝根众生来说,它是指向月亮的手指,是可以善用的工具,我们能否通过这个手指看到月亮,能否从中悟道,能悟到多少,那就要看各人的善根和福德因缘了。
六祖说,“何期自性,本不生灭”——这个“本不生灭”是指“本来就没有生灭”,也是“不生不灭”的意思,这句话和《心经》里的“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也是相对应的,都可以在经典里找到源头,可以和圣言量相应证。大家要了解一点,我们所悟到的东西,如果经不起经典的考验和检测,那么说明我们八成只是“误”了,误会的“误”,不是真正的悟,这点大家要牢记。所谓“离经一字,允为魔说”,这里面的重大因果,事关我们自己和众生的法身慧命,所以不可不慎。
我们现在,像我们这样还稀里糊涂、还颠颠倒倒的业障凡夫,暂时还是很难想象和理解六祖到底是处于一种怎样的彻悟境界,他才可以说出如此大智大慧的开示——很难想象和理解。这个境界是必须要亲身实证才能明白的,靠想是想不出来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师父反复强调这点,啰里吧嗦的,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停留在语言文字的那种浅薄的层面,不要仅仅停留在理解思考的层面,不要以为能听懂就算是证悟了,那个理解和证悟之间差得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那么,这个“本不生灭”、“不生不灭”的境界,似乎和我们平常对现象界的观察有所不同,不是一回事儿。我们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无常、不确定的,科学家已经通过仪器观测到,组成物质现象界的一切基本元素,什么分子、原子、中子、粒子和质子,它们统统都是处于一种时刻不停的运动、变化和生灭之中,那么这个“本不生灭”、“不生不灭”的是什么?和科学家观测到的现象似乎完全不同。六祖证悟的这个境界到底是什么?难道那是一个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世界吗?呵呵,很多修行者就是在这个地方搞糊涂的。
这里,师父只能说给大家提供一个思维思考的方向,不能说是答案,绝对不能说是答案,大家要注意听。我们先来讲一个故事,不鼓掌不讲。(众鼓掌)这鼓掌还是像拉稀一样的,(众笑)呵呵,鼓完掌也不讲。话说,从前有一个禅师,这个禅师他有一次去到一个寺庙里,去拜访一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据说是开悟的。他见面后就跟老和尚顶礼,结果这个老和尚就很谦卑地说:莫礼老朽!你不要顶礼我这个老朽,我这个色身是会老病死,是会生灭的,你不要顶礼,莫礼老朽。这个时候禅师就回答他说:礼非老朽者!这个禅师也是一位开悟的人,他说我是顶礼那个非老朽、非生灭的。换句话说,表面上我是在顶礼你的色身,但实际上我是在顶礼你的清净本性,我顶礼的是那个不生不灭的非老朽者。
那么,这个不生不灭的非老朽者,和那个有生有灭的老朽者,它们是一还是二?它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相互对立的境界吗?或者说,我们必须要让这个生灭的现象停止了,或者必须要远离这个生灭的现象,然后我们才能找到或发现那个不生不灭的永恒的真相吗?很二的问题,问很二的大家。作为法师,我觉得师父不应该给大家提供便宜答案,师父应该引导大家自己去寻找答案,你们要自己去参悟这些问题,而不是简单地听听答案就行了。其实那些现成的便宜答案在佛经里都有,佛陀慈悲,尤其是在大乘的了义经典里,佛陀什么问题都谈到了,难道还有什么奥秘是佛陀没有穷尽、没有说清楚的吗?但就算是佛陀说出来了,也还是有无数的人照样听不明白、搞不拎清,也还是需要自己去亲身探索、去体验、去参究过,然后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了悟,从此“不受人惑”,也不受师父惑。
比如佛陀曾经在《大宝积经》里讲(好像是《大宝积经》):若有于诸法毕竟灭相中求涅槃者,则于是人,佛不出世。在《维摩诘经》里也讲:一切诸法,即解脱相。解脱相也就是涅槃相,也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自性实相,佛经里在在处处都在说这个。佛陀在小乘经典里讲,一切法都是“苦、空、无常、无我”的;在大乘经典里却讲,一切法(包括了六道轮回的众生相)“苦、空、无常、无我”的当下,就是涅槃,就是解脱,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因为一切法“生起”的当下,实际上不过是幻生,幻生的本质是无生,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生起”过什么;而一切法“灭除”的当下,那不过是幻灭,这个幻灭的本质是无灭,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灭除”过什么。这有点像我们在做梦,梦里生起的一切,其实都是幻生,都是无生的,那梦醒之后,梦里的一切统统灭除,但其实那是幻灭,是无灭的,并没有什么真实的东西被灭除了!这个逻辑思维清楚吗?这个真相不难观察得到,对吧?
那么了解这个之后,这个不生不灭的道理了解了,后面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道理也是一样的。佛法就是建立在对这个事实真相的洞察和实证基础之上的,所有的修法都是为了让我们能清楚明白地自己“看到”这个真相,从此不再无明,不再迷失,不再自己制造无尽的痛苦和烦恼,不再被虚妄的梦境所欺骗。了解了这个,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看六祖的话,你们就会比较容易搞明白了,什么叫做“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无动摇”……这些话指向的境界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对自性、对万法实相的不同角度的描述。
那么六祖还说了,“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我觉得这两句话之间是有关系的,应该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理解的。前面六祖对自性实相的描述,什么“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无动摇”,这是强调了自性“真空”、“毕竟空”的一面,这是实相的理体,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六祖的开悟是有问题的,还不够透彻、不够圆满,因为他已经偏了,偏向了“空”的一面;但是加上后面这两句,“本自具足”、“能生万法”,六祖大师的这个开悟就很圆融,很中道了。这说明六祖已经彻悟到了这个自性“真空”中所包含的无边“妙用”和“妙有”,能够由体而起用,他所悟到的“空”就不再是死水一潭,不再是冷漠无情的境界,而是一种充满了灵动生命力的、活泼泼的、具有无限可能性的大道!
(35)心的宝库和大能
这两句话,“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我觉得拿《华严经》里的几首偈子来解释它们,那可能是最恰当不过的了。比如《华严经》里说:
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
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又说: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
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这一首偈子就很有名了。那么这两首偈子它们说的是什么呢?说的就是“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能生万法”的道理。我们的这个自性真心,就像是一个蕴含了无尽藏的宝库,它具足一切的慈悲、智慧、光明、清净、神通、德能,佛的十力四无所畏、无量相好、涅槃解脱它统统具足,最重要的是,它还具足无尽无限、不可思议的伟大创造力!它能够无中生有,就像是一个很灵巧的大画家,它能幻化(画)出三界六道,幻化(画)出宇宙时空,幻化(画)出人我众生,幻化(画)出五蕴身心,幻化(画)出生老病死、生住异灭、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它还可以幻化(画)出杀盗淫妄、富贵贫穷、着急上火、七情六欲……我们现在拿的手机,这台摄像机、灯光、蒲团、坐垫,追溯根源,也都是这个自心自性所幻化的。你们有没有做过打手机的梦?在梦里面打手机。或者坐汽车、坐飞机的梦?那个梦里如此真实的手机和汽车、飞机是从哪里来的?
这还没完哦,这个自性真心它为了从它自编自导自演的这个幻化大戏中唤醒它自己,它还因此针对性地幻化(画)出了三法印、四圣谛、四念处、四正勤、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正道,乃至大乘的戒定慧、闻思修、六度万行、禅宗、净土、华严、天台、大中观、大手印、大圆满、大威德、中阴救度、中道第一义谛……等等等等。这里面最最关键的是,不管它幻化出的东西是好是坏,是无明还是解脱,是光明还是黑暗,那都完全不影响它自性的本质——那就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无我性空的真实的本质!这就叫做“能画诸世间”、“无法而不造”,又叫做“一切唯心造”,换成唯识家的说法,那就是“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而六祖的说法是“本自具足”、“能生万法”,其实它们描述的都是同一个境界,同一真谛。
所以宇宙不是死的,生命不会断绝!我们这个世界并不是由冷冰冰的物质构成,死亡也不是绝望的终点——这真是一个非常绝大绝好的、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你们说对不对?其实《华严经》用“画师”来比喻我们的自性真心,这个比喻我现在觉得有点不是很贴切了,我们的自性真心其实更像是一个导演,一个喜欢自编自导自演的“大导演”,而我们每个人、每个众生就像是“小导演”。我们在一起精诚合作,天衣无缝地自编自导自演了无数的戏剧,有时候是高富帅,有时候是白富美,有时候是犀利哥,有时候是小凤姐……有时候是无缚,有时候是无归……
人生不是悲剧,就是喜剧,但往往绝大多数都是苦乐交煎、迷茫无奈的连续剧——很多时候就像是蹩脚的韩剧,又臭又长,但很多人偏偏还就喜欢,一集一集地追着看,贪恋不舍。这就是无明的现实,许多人根本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自己命运的导演、编剧和演员(三合一),太入戏了,或者说太入梦了,“梦里不知身是客”,“戏里无明假作真”,面对这种不愿醒、也不想醒来的我们,佛菩萨也只有徒呼奈何。
(36)禅宗的三关
扯着扯着就有点扯远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继续讲六祖。我们稍微回顾一下,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一件事,六祖当初还没有到黄梅的时候,他听人诵经就已经先有所悟入了,他初见五祖的时候那段对话,就已经表现出了他自己具备的一些见地;然后到堂前请人写偈,表达了他对“一切法空”这个境界的认识,悟境也更明确、更近了一步;最后半夜三更,听五祖为他讲《金刚经》,大悟到“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这个时候才算是最终的大彻大悟了。这表明了六祖的开悟是有层次和阶段的,一次比一次更深入、更圆满,总共有三次。不知道后世的禅宗祖师,他们提出的那个勘验学人是否真正开悟的“三关”,什么初关、重关和末后牢关,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六祖的启发,是不是跟这个有关?不敢确定。
我们禅宗的所谓“三关”在唐以前是没有的,在唐朝的时候有机锋转语,祖师经常用这招来提点、勘验学人,这可能算是三关的雏形,但是明确划分三关的次第那是没有的。最早提出三关这个说法的是北宋时期的黄龙慧南禅师,他是我们禅宗临济宗黄龙派的创始人,一代祖师。那据记载,黄龙禅师在提出这个三关的说法后,当时经过他的严厉勘问和检验,能够真正参透这三个关卡,能令他满意的修行人几乎没有几个。所以他的这个三关之说,慢慢地就名传天下,后来在丛林里就成为了我们禅宗衡量悟境高低的一个标准,一个专用名词。
黄龙禅师的这个三关,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三个问题、三个话头,没有真正开悟的人那是完全回答不上来的,完全找不着北,一说就是错!这三个问题分别是,“人人都有生缘,上座的生缘在什么处”,这是第一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那么他就会问第二个问题了,“我手何似佛手”;然后是第三个问题,“我脚何似驴脚”……呵呵,不能翘脚给你们看。听傻了是吧?有谁能够回答吗?乱回答谁都会,但是要不假思索地全部答对,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不是真正明心见性的过来人那是不可能的!呵呵,所以你们不用看师父,老衲也不会,就算会也不想告诉你们,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那么,在黄龙禅师以后的几百年里,关于这个三关的说法可以说是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复杂了,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理解,有些跟黄龙禅师讲的意思已经完全不同。比如像有些禅师说,这个所谓的三关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原来就没有,禅宗顿悟顿超,“一悟即至佛地”,真正的顿悟弹指就到了,哪里还需要什么次第、什么三关?有次第那就不是禅宗,而是教下;有三关那就不是圆顿,而是渐修。呵呵,听起来很有道理。
那有些禅师则说——他们的说法还很浪漫、很文艺——所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这是禅宗的初关;而“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这是禅宗的重关;最后“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这就是禅宗的末后牢关。像这个充满了浪漫主义情怀、充满了书画意境的说法,可能是流传最广的一个了,它曾经极大影响了我们中国的很多文人墨客、文人骚客,尤其是在艺术领域。呵呵,到现在影响到了无意、无芬之流,喜欢写诗的诗人骚客。
那么按照教理,佛法的修行大概可以分为见道位、修道位和无学位。有一些大德就说了,这个见道位就相当于是破本参,又叫做“法身边事”,也就是破初关的境界,修行者已经“明心不可得,见性空无我”,初窥法身道境,但是还需要渐除无明习气,还需要保持一种清明的觉照,要念念洞察;而修道位就相当于是破重关了,又叫做“法身正位”,修行者的心已经能够不随境转,一片空明,无我无人,无内无外,这种无明惑业已经基本断尽,但是还有微细法执,佛见未除;而无学位呢,那就是已经完全证悟的阶段,又叫做“法身向上”——所谓“向上一着,千圣不传”,修行者到此迷执断尽,任运不二,开始趋入无修无证、无智无得、无凡无圣、念念自在的无上解脱,这就是破末后牢关。
如果从小乘角度来看的话,初果入流就相当于是见道位了,破初关;二果三果则是修道位,破重关;四果则是无学位,破末后牢关。当然我们禅宗是大乘圆顿的了义修法,所以用小乘的果位来套多少有点牵强,所以我们还是要从大乘的角度来看问题,这样才比较对路。那像有的大德就说了,大乘的初地菩萨境界可以看成是见道位、破初关,二地到七地是修道位、破重关,八地以上一直到等妙二觉是无学位,要这样一直要到究竟成佛了,那才算是真正的破末后牢关。如果要按照这样一个标准来衡量的话,那破三关就绝对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了,我们基本上就没指望了。但是古来的祖师、还有《楞严经》上都说,“十地顿超无难事”,“不历僧祇获法身”,不用经过三大阿僧祇劫的漫长的修行,就能够证悟法身,顿超生死,这个极为圆顿的修法似乎并不是假的,不是妄想,不是一件绝对不可能的事。
那像清朝的雍正皇帝就很肯定这个三关。雍正据说是一个大彻大悟的皇帝,古来像这样的皇帝应该说是非常稀少的,作为一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政治人物,他居然还能悟道,那真的是太难得了!几百年来,我们禅宗的祖师大德对他还是比较认可的,似乎也没有谁质疑过他。据说雍正在位的时候,他曾经以开悟者的身份,从见地上对禅宗进行了一番比较大的整顿。他曾经针对这个三关之说,特别提出了要以法相唯识宗来作为注解,他认为“破初关”就是破了第六意识;“破重关”就是破了第七识末那识;而破“末后牢关”,那就是破了第八识阿赖耶识。这就是他的一种说法,一种理解。
那么在近代有一位融熙法师——不是融虚(众笑)——融熙法师,他是虚云老和尚的大弟子,这个人的文学修养很好,还写得一笔好字,老和尚很器重他。这位法师他把《大乘起信论》的“体相用三大”和禅宗的初关、重关、末后牢关相对照,做了一个融合。他说,能够证得真如的“体大”,那就是透了初关,破了本参;能够证得真如的“相大”,那就是破了重关;能够证得真如的“用大”,那就是破了末后牢关。他把体相用和禅宗的三关这样联系起来,应该说是有他的心得体会的。在近代还有一位参禅的居士,他把三关做了一个概括,他说,大死一回是初关,彻见本来是重关,洞明法相是末后牢关。应该说这些讲法都是很有见地,都是有一定修行作为基础的,不是乱盖,不是乱来。
所以讲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明明白白地听糊涂了!(众笑)这个三关到底是什么?众说纷纭。禅宗的三关到底有没有一个权威性的、不会再引起争辩和错解的标准答案?答案是:木有!(众笑)
我们看历史就知道,禅宗在唐朝的时候,祖师们的那个“家风”、性情虽然各有不同,但是有一点基调那是完全一样的,那就是简洁明快、直指人心、酣畅淋漓地开显心性的奥义,其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招。那时的祖师在修行上是非常活泼的,灵动万化,不可方物,他们没有丝毫的僵化,没有一点固定的模板和套路,什么“三关”、“破本参”的说法在那时是不存在的,有参究、参悟的雏形,但是没有“参禅”、“参话头”的明确修法。那个时代可以说是我们禅宗的“黄金时代”,祖师犀利,天资卓绝的上上根器层出不穷,天才辈出。
但是到了宋、元以后,由于众生的根性根器越来越差,喜欢狂禅、邪禅、口头禅和什么野狐禅的人越来越多,换句话说,轻狂骄慢、自以为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越来越多,所以祖师不得已啊,才设立了“参禅”、“参话头”的方法,以求破除弊病,防止魔扰,保护禅法和众生的慧命,这个“三关”的说法也就因此应运而生。随着这个方便、这种模式的固定和流行,以及那种集体同修、丛林制度的普及,那么天下各大禅林的风格和味道也就慢慢地有所改变了。
那段时间的出家衲子,禅和僧人,纷纷十方参学,行脚天下,他们为了了却生死大事,经常往来于“江湖”之间——也就是江西和湖南之间,因为那个时候有很多祖师大德都选择在那两个地方显化,留下了很多赫赫有名的祖师道场,所以吸引了无数的修行人前往参学。据说“走江湖”这个词,最早就是从唐宋的出家人那儿流传出来的,也不知真假。那么,这些出家人他们随时随地的,都可以在禅宗的各大丛林里挂褡安居,所谓“十方同聚会,个个学无为”,大家到寺院里就像回家似的。他们可以常住禅堂,只要抱住一个“话头”用功参究——比如最常见的是参什么“念佛是谁”,“狗子还有佛性否”,或者参“父母未生前的本来面目”,甚至只参一个“无”字——那么不管是一年半载,还是三年五载,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以至于一生他们都可以常住下去,参禅到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羽化成蝶,像历代祖师那样的,彻见本来,顿断生死。
这种修行方式上的调整和改变,它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一方面它的确是延续和保护了我们禅宗一脉的法水长流,也的确断断续续地每朝每代都有“破三关”的大德出现,说明此路可行,并非乱来。但是凡事有其利就必有其弊,像这种参禅、参话头的模式,随着它的盛行和普及,几百年下来,“一花独放百花杀”,原来法无定法的禅宗就变成了似乎只有参禅一法,甚至只有“打禅七”一法,这就导致原来原始禅宗的那种真正本质被逐渐掩盖,原来原始禅宗的真正慧命也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模糊起来。演变到如今,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号称是佛法心宗、以般若智慧为核心的“禅”,已经慢慢地转变成了以打坐修禅定为主的“禅”,它已经开始失去它卓然独立、不共诸宗的特色,这是非常可惜的。
所以师父个人觉得,我们现代禅宗的最大使命,目前的最大使命,就是在完整继承祖师“参话头、破三关”这个修法经验的同时,还要尽量尽力地去恢复原始禅宗的本来面目,让禅宗的生命重新丰富、灵动起来,焕发它应有的光彩!这样或许可以挽救禅宗大德凋零、妖邪辈出的乱相,避免青黄不接、有名无实的现实,乃至避免法脉断绝的危局。
当然,像这么伟大的工作,那肯定不是靠我这种只会吹牛的人就能完成的,那需要广大有志于明心见性、了生脱死的禅和子们不懈的努力,需要出现大量理智、清晰、同时又圆融灵活的禅宗修行者。但是问题来了,就凭我们现在这些恶业众生的福报,我们能感召来这么多优秀的菩萨吗?对此老衲深表怀疑——毫不讳言地说,我深表怀疑。
嗯,好像时间差不多到了,那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精彩留待以后(众鼓掌)。
(37)自欺欺人大妄语
今天是我们《坛经》在马年的第一讲,也是总的第五讲。要感谢大家能够坚持前来,听师父讲这么枯燥的“法”。我们的讲经可以说是与众不同的,大家除了听经之外,有时候还能听到隔壁的小孩哭、大人闹,还有黄狗黑狗叫……所以大家以后看光碟的时候,再听到什么杂音、狗叫,千万不要觉得奇怪,我们视之为清风流水,把它当做一种加持就好了。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还能不改闻法的热情,师父也能安之若素,坚持讲经,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要感谢大家,也要小小地感谢一下自己,请大家掌声鼓励!(众鼓掌)呵呵,大过年的,应该自我加油一下,给自己打打气。
那么,年前的那节课我们讲到了一个问题,大家还记得吗?年前我们讲到,禅宗的振兴需要广大对禅宗有信心、有担当的禅和子,需要他们不懈的努力,需要出现大量理智、清晰、同时又圆融灵活的禅宗修行者,但是就凭我们、就凭我们这些业障众生,就凭我们现在这些恶业众生的福报,就凭大家的福德因缘,我们还能像唐朝的时候那样感召来那么多、那么优秀的禅师吗?还能感召来那么多优秀的菩萨吗?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很值得浪费时间和口水的问题。
虽然经典上经常讲,我们在大乘经典上经常看到的,说菩萨是我们众生的“不请之友”,菩萨很喜欢做我们众生的“不请之友”,就算你我没什么福报,长得也不庄严,菩萨也不嫌弃,也很有可能会硬凑上来帮我们指条明路,助我们度过难关。但问题是我们凡夫业障深重,邪见无知,菩萨认得我们,我们却不认得菩萨啊,所以我们往往会错过在生命中真正的菩萨,错过真正的大善知识。这个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妖魔鬼怪它们也很爱做众生的不请之友,它们也很喜欢和你套近乎,而且它们往往装得比菩萨还像菩萨——这个我们就搞不拎清了,我们的肉眼凡胎往往看不出来。因为佛菩萨是善于“对机说法”,而妖魔鬼怪呢,它们却很善于“看人下套”,没辙!所以我们这些凡夫经常会把真正的菩萨推开,把妖魔鬼怪迎进来,把善知识推出去,把妖魔鬼怪当成座上宾……这就叫做愚痴,叫做颠倒!
希望大家明白一点,这个大虚法师,自称“老衲”,出家已经有十几年了,虽然没有什么好好修行,没什么成就,但是至少在法上、在知见上那是不会再被谁忽悠了,最基本的正邪对错那是一听就知道,不会再被人惑。比如就拿这个禅宗来讲,师父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开悟,不知道开悟的境界是怎么样的,但我至少知道什么不是!师父不知道什么是明心见性,但我至少知道什么不是!你们了解这意思吗?
这十几年来,说实话,我见多了自吹自擂、说自己已经开悟、已经无我、已经明心见性、已经证果……或者说自己是佛菩萨转世再来的妄语邪人,我见得太多了!这些人有很多都是在家人,但也有不少是出家人——因为他们还穿着这个僧衣,现了僧相,所以师父只能说他们是出家人,但实际上他们已经“不入僧数”,不能算是出家人了!在他们妄语欺世、邪见破见的当下,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出家人乃至佛弟子的资格,他们甚至连三皈依的基本都失去了。在家人如果犯同样的错误,那结果也是一样的。一旦破了三皈依,不得三宝摄受,那么此人的归属往往不是外道,就是魔类,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这是因果决定的,是这个天地的、宇宙的自然法则决定的!所以批斥这些妄语邪见之人,不能算是“说四众过”,更不能算是“说僧过”,因为他们连佛弟子都算不上,僧人那就更算不上了,明白吗?很简单的道理。揭露他们恰恰是在维护僧团,维护四众,维护三宝——这是在护法啊童鞋们,这是佛陀在经典和戒律里都十分赞叹和支持的行为,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搞错了,佛陀留下来的佛教可不是一个纵容包庇这些邪见恶人、是非不分的一个宗教,佛陀更不是一个纵容包庇的滥好人!这个道理应该不算难懂吧,但是有人就偏偏不懂,说得难听点,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装蠢。
那么有人可能就会问了,如果这个人说他自己已经开悟,那我们怎么知道他是真开悟还是假开悟啊?怎么判定?希望大家明白一点,真正开悟的人,那些真正开悟的大德,我们去看历史就知道,他们在没有得到公认的前辈权威印证之前,他自己是绝对不会到处宣传说“我”已经开悟、“我”已经无我、“我”已经证道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听清楚师父用的词:绝对!他更不会引导众生对他进行自我崇拜和偶像崇拜,这是更加不可能的!他只会帮助众生破除执著,而不是增加执著,了解吗?“无我”的人,真正“无我”的人绝对不会干出坚固“自我”的事情,历代祖师莫不如此,谁违反这条,那就肯定有问题!
此外,虽然说禅宗的法义玄奥难测,几千年来一直强调的都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但实际上“不立文字”的同时也就是“不离文字”,“教外别传”的同时也就是“教内真传”。禅宗修行者所证悟的境界,那个伟大的境界,他们所明白的,并没有丝毫的违背佛典,那是完全可以拿来和圣言量相印证的。很难想象,一个真正开悟的人,他会把佛法的基本概念、把根本知见都说错,他会说出和佛陀、和历代祖师相违背的话,他会知见偏激、邪见误导、一点都不圆融,很难想象!所以从前的祖师才会特别指出说“通宗不通教,开口便乱道”,又说“离经一字,允为魔说”——也就是说,如果你说出来的东西和佛陀、和经典说的不一样,那毫无疑问、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是你错了!不会是佛陀和经典错了,不会是祖师错了,你根本就没有开悟!
也许某些人倒是“开误”了,不过是错误的“误”。一个说法漏洞百出、错谬百出的人,你说你已经破了我执、破了法执、破了三关——那才是在开国际玩笑呢,这个玩笑开大了!你如果不是在自欺,那就一定是在欺人。你可以去忽悠去欺瞒那些外行、初学者,但你想要忽悠我们这些专业的法师,江湖的老鸟,那你不是在自取其辱吗?像这种妄语邪见的性质,说得严重点,那实质上就是在破坏佛法,误导众生,这是魔子魔孙才会干的事。所以我们今后万一再碰到类似的问题,那就要懂得去甄别分辨了,要“依法不依人”地去正思维;而且作为正信正见的佛弟子,我们还要勇敢无畏地站出来,要对这些邪师邪见进行毫不留情地揭露、批判和抵制,如此才能称得上是“上报四重恩”,如此才能称得上是真正地在护法!明白了吗?
讲到这里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我听在斯里兰卡留学的融虚法师讲,他在该国的时候碰到过这么一件事:一位在斯里兰卡原来还挺有名气的出家人,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突然自己就对外宣布说,我已经证得阿罗汉道,证果了!于是舆论哗然,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举国上下到处都是反对的声音,居然连一个盲目迷信的都木有。
当时有很多出家师父和在家居士,他们就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到那个僧人所在的寺院去示威游行,有很多人还举标语挂横幅抗议。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没有得到印证就这么说,很明显是违背了佛陀制定的大妄语戒,他是在破坏佛法,误导众生,所以为了护持教法的严肃性,就必须予以反对和揭穿!那个出家人据说原来和总统的关系还挺好的,但是这个事情出来后,总统就再也不见他了,双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以下……
这件事情我一听完,第一个念头就是赞叹,赞叹斯里兰卡真不愧为“狮子佛国”,赞叹他们那里出家的师父、还有护法居士的那种理智与清醒,赞叹他们“依法不依人”、不讲人情、毫不客气就破邪显正的举止——真是太痛快了!对不对?“爽”,就一个字!但是紧接着我的第二个念头就来了,说实话我觉得非常惊诧,“狠”惊诧!难道斯里兰卡的佛弟子不懂得什么叫做“唯有僧赞僧,佛法才能兴”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若真修道人,不见世间过”吗?难道他们不晓得做一个伪善的佛教徒,要比什么佛法和众生的慧命都来得更重要吗?唉,这些原始佛教的同修们,他们也真的是太实在、太不会装了,叫俺说啥好呢?
相比之下,我们所谓大乘佛教的很多师父和居士,很多高举“唯有僧赞僧”的招牌,呐喊“不见世间过”的“狗屁修行人”,你们的糊涂和愚蠢,你们的短视和伪善,你们对邪师邪见的纵容,你们对三宝和众生慧命的破坏,真的就是和魔类同等,令人羞煞!你们和斯里兰卡的佛弟子一比之下就嘛都不是了,根本没法比!你们那个道貌岸然的“高尚”境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一听到就觉得很反胃。如果真修行人都是你们这个德性,那老衲还宁可不做“真修行”了,像你们这样不清不楚的“真修行”,俺实在是羞与为伍,不做也罢!
希望大家知道,所谓“不见世间过”和“唯有僧赞僧”,这两句话第一不是佛陀说的,所以不是绝对真理;第二就算它是祖师说的,那也是对机破执的方便,不能“执理而废事”,不能不看情况就乱用!否则面对邪师邪见,面对妄语邪人,你也按照这个道理来乱盖,你也去胡乱地赞叹他,或者任其破坏佛法、伤害众生,那你的思维就不是一般的错乱了。比如面对李洪痔之流、卢台长之流,你也不见其过,你也套用这个道理,那你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现在这两句话经常被妖魔鬼怪拿来做为吓唬人的挡箭牌,妄图封住天下明眼人的悠悠之口,这真的就是“邪人用正法,正法亦是邪”!很多思维不够慎密、脑子有点糊涂的佛弟子,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拿这两句话去到处乱说,那无形中就是在做帮凶啊,做魔的帮凶,你们知不知道?
所以奉劝广大的佛弟子,希望你们在“护法护僧”这件事情上,要向斯里兰卡原始佛教的同志们学习,要学习他们大无畏的勇气和智慧,不要再犯那种似是而非、颠倒糊涂的很低级的错误了!什么时候我们中国的佛弟子,你们在面对邪师邪见的时候,也能够集体抗议,也能够公开游行反对,举标语挂横幅,那么我们中国的佛教可能就振兴有望了。相信这样一来,着魔被骗的人会少很多很多,而我们佛教良性发展的寿命也会长很多很多……如是,则佛教幸甚!众生幸甚!所谓“苟利佛教生死与,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话希望大家能牢记。
好啦,不多说了,新年的第一讲就乱骂人,这个大虚还真不是什么善茬!现在骂人骂完,跑题跑完,我们还是回到本经,大家继续看经文。第六页,看到了吗?
(38)五祖的印可
「祖知悟本性,谓惠能曰: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若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师、佛。」这是讲,五祖在听到六祖前面悟道之后,讲的五个“何期自性”之后,他就知道六祖已经真正悟道,真正明白自己的本性,已经对生命的实相完全了解了,所以他就印可说:不认识这个自性本心的真相,没有正见,那么修学佛法就不会得到利益;如果能够正确认识自我的本心,见到自己的本性,那么就可以名之为大丈夫、天人师、佛!
这个本性本心,也就是我们在前面几讲讲过的无我无得、无生无住的空性,也叫佛性,也就是六祖讲的那五个“何期”:本自清净,本不生灭,本自具足,本无动摇,能生万法!这就是我们一切众生的本来面目,也是一切有情无情的终极实相。不了解这个,没有这个般若正见,那修行者很有可能修着修着就修歪了。本来我们佛法的智慧是破我执、破法执的,但是你没有了悟这个,没有这个透彻的认知,那么你修着修着,很有可能越是努力就越巩固自我,越是精进就越坚固我执,那和佛法的解脱就完全违背了,所以五祖才会说“不识本心,学法无益”,希望大家了解。
如果仅仅是看文字,仅仅是听的话,那么这个关于自性本心的描述好像还挺容易理解,也挺容易达到的,对吧?如果大家的思维这么轻易,结论也这么轻易,那禅宗和佛法就等于是儿戏了。所谓的狂禅邪禅、妄语邪见,那往往就是从这种“轻易”的错觉里产生的。记得在六祖之后,唐朝有一位大祖师名叫洛浦,他在开悟以后继承夹山禅师的法统,以教育方法严厉严峻而出名——呵呵,以香板打人、骂人厉害而出名。因为他身兼数家之长,功夫高,见地深,气派也很大,所以他收拾起弟子来也毫不留情。他当年曾经留下了那么几句名言,所谓:“末后一句,始到牢关,锁断要津,不通凡圣。”
这几句话的意思,只能说按照我粗浅的了解,大概是说,这个禅宗开悟的末后牢关,向上一着,那根本就是无路可循,无法可通的——没有任何的方法可以采用,没有任何的道路可以达成,这里是凡圣佛魔都难以触及的地方,“ 锁断要津,不通凡圣”!这几句话所指向的境界,已经超越了所有的二元幻象,非思议所能及。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这个已经不仅仅是破我执、破法执了,所有的明与无明,微细惑业,一念弹指,一时俱尽!这是大智慧的无上成就,这是无上般若的成就,只有达到这个境界,才可以叫做“识自本心,见自本性”,才可以名之为大丈夫、天人师、佛!
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把禅宗的“开悟”、“见性”当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有些人连我执法执的概念都还搞不清楚,连贪嗔痴都还没破呢,他们就敢吹牛说自己已经开悟、已经无我了,这个真的就是不知死活,既害死自己,也害死了别人。他们犯的错误之一,就是把禅宗的证悟给理解浅薄了,把佛法的修行当成了儿戏,这是一种很低级的错误。
此外还有一些人,他们很喜欢拿教下、拿经典里的道理来剖析、分解和硬套禅宗,比如拿天台“六即佛”的次第来衡量禅宗顿悟的境界,衡量禅宗的三关,有道理吗?有道理!像上一讲我们讲的种种和三关相对应的教理解读,那个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但是禅宗的悟境真的就是那样、禅宗的三关真的就是那个意思吗?如果有人认为禅宗的修法、境界和教理所言完全一致,没有两样,那么禅宗就被此人活埋了——因为禅宗的“教外别传”因此就变成了空话,禅宗的修法也就变成了节外生枝,多此一举!反之,如果有人认为禅宗的修法和境界——所谓的“顿悟本来,见性成佛”——认为这个已经超越了经典的范畴,和教理不是一回事儿,那么此人很明显是在邪思维、邪推理,历代祖师也就算是被他活埋了!这样想的人既错解了禅宗,也错解了佛意,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邪见!大家要清楚一点,禅宗如果不能和经典相印证、相符合,那还是佛法,那还是禅宗吗?
唐朝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大居士,很有修行的大居士,他问药山禅师:如何是戒定慧?很普通的问题,常识性的问题,咋一听对吧?但是药山禅师的回答完全不循常理,他老人家就回答说:老僧无此闲家具!老僧这里没有这些空闲的摆设,没有这些没用的家具!对这句话你们大家怎么理解啊?其实药山禅师这里不是没有,而是不住,三业不昧的同时,顿然超越。有些人看了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反而认为禅宗不要戒定慧,那还了得?!像那些个什么狂禅、邪禅就是这么来的。所以你说禅宗有戒定慧不对,但是你说禅宗没有戒定慧那就更是不对!这两种看法都有问题,那么什么看法、什么见地才是没有问题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阿拉也不晓得。这个难画难描的禅宗,如果它能够让人准确定义,又能够让人轻易把捉的话,那它就不叫禅宗,也就没有挑战,没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了。
所以,下面我们大家还是继续看经文,老老实实看经文,所有疑问先放在心头,先收藏起来,等我们以后开悟了再说,别着急。有谁开悟了可以来指教师父一下,偷偷告诉我。
(39)五祖的叮嘱
「三更受法,人尽不知,便传顿教及衣钵。云:汝为第六代祖,善自护念,广度有情,流布将来,无令断绝。听吾偈曰: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这一段的意思,是说五祖在给六祖印可之后,六祖当下就已经得到了禅宗法脉的传承,他把这个接力棒就给拿到手里了,但是这件事情是在三更半夜静悄悄地摸黑完成的,除了他们两个,除了这两位大德,其他人统统不知,统统都不晓得,都被蒙在了鼓里,五祖就这样把禅宗至高无上的圆顿心法以及代表祖师大位的珍贵衣钵全都传给了六祖。从这一天开始,六祖——原来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就从一个本来连普通弟子、连挂名弟子都算不上的寺院杂工,变成了一个祖师级的精神领袖。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有点像从“水货”突然变成了“行货”,(众笑)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太恰当,不太恭敬,但是现实就那么回事儿。
接下来五祖就对六祖很明确地交代说了:你现在就已经是禅宗的第六代祖师,希望你能好好地守护自己的正念,以后要以广大的发心去度化一切有情,要把禅宗的奥义在未来好好发扬,不要让这个伟大的教法断绝了。这是五祖的叮嘱,然后五祖还说了一首偈子,大概的意思翻译成普通话,差不多就是说:
要以菩萨觉悟有情的慈悲来给一切众生种下成佛的种子,由此因地的菩提种子,才会产生未来的菩提道果,“因地果还生”;同时菩萨的有情并不是私情,而是“同体不二”的大悲无情,菩萨教化众生、给众生种下觉悟种子的同时,并没有什么我相人相众生相,并没有“我在度众生”的念头,因为他知道一切众生本无自性,本来无生,所以菩萨是即相而离相,生心而无住的,这就叫做“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当然,关于这首偈子还有很多其它的解读,我们这个并不是唯一的答案。不管怎样,只要能够和本经的上下文相互对应、联系得上,那你怎么去理解、去解释它都可以。
下面,五祖想想可能还是不太放心,所以他又“老婆心切”地再次叮嘱了一番,这是祖师的慈悲。「祖复曰:昔达摩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衣为争端,止汝勿传。若传此衣,命如悬丝。汝须速去,恐人害汝。」这段文字谈到了到我们禅宗传法的问题,禅宗的传法历来被很多人认为是个秘密,所以很有必要好好地探讨一下。禅宗的祖师历代传法,这个文献的记载往往都极为简略,几乎都是一两句话就带过了,没有什么具体的交待,只有在《坛经》的这一段中,过程显得较为详细。下面我们先简单的转译一下经文,这段文字应该不算难懂。
这里五祖就说了:当年达摩祖师初来东土,他老人家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人们对禅宗、对祖师的境界都很有疑惑,不了解,所以为了让人们能够生起尊重恭敬的信心,祖师不得已才把佛陀留下来的衣钵昭示天下,以此作为禅宗代代相传的信物。谁能拥有这套衣钵,那就说明谁得到了祖师的真传,谁就是真正开悟的大德,而不是什么假冒伪劣的山寨货,否则随便一个人跳出来就说自己是开悟的,自己已经见性了,那谁信啊?傻瓜才信!所以在六祖之前,没有这套衣钵的传承,那是绝对没有资格代表禅宗传法的,天下人都知道并且公认这一点。
但是现在不同啦,末法时代,“龙象不出,野狐谈禅”,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胡吹,说自己已经开悟、已经无我了,偏偏轻信迷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人还特别多,真的就是“天下将乱,妖孽辈出”!像我们这些不敢瞎吹、不敢忽悠的土人,现在是越来越不吃香了,你们看前来听经的人寥寥无几,越来越少,这就是一个证明。但是骗子开法会,邪师说歪理,比如那个什么“卢台长”和“多杰羌”,在香港、美国一召开法会,那去参加的人可以说是成千上万啊,全世界都有,什么身份的都有,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众生的福报是越来越薄,而愚痴颠倒的恶业是越来越重了!等哪一天我们这些敢讲真话、敢骂人的法师全部消失,从这个世界上全部消失,那时估计“三宝”也就不成其为“三宝”,而众生的“心灵末日”也差不多就要来临了。如果连我们这样没有修行、但是还算正知正见的出家人,众生都再也感召不来,再也无福见到,那么这个世界会糟糕成什么样子?不敢想象。在这方面我虽然不是什么悲观主义者,但也绝不乐观。
不好意思,又跑题了,现在我们跑回经典,继续来谈禅宗的法。按照五祖的开示,禅宗的这个法其实跟衣钵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衣钵虽然是表法的,但是这个法的关键却不在衣钵上,而是在于“心”!禅宗的历代祖师,他们在承上启下弘传禅法的时候,没有一个不是“以心传心”,没有一个不是“自悟自解”的,乃至从无始以来的十方诸佛,贤劫千佛,他们也个个都是如此,这就叫做“佛佛唯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而这个“本体”、“本心”,也就是六祖在上面大悟到的“一切万法不离自性”,以及那五个“何期”——还记得吗?
这个“本体”、“本心”,用教下的话来讲,那就是佛性、般若、菩提、涅槃,就是不二圆觉、自性弥陀……因为无名,所以它可以有无数的名;因为无法形容,所以你怎么定义它都可以。但是这个东西一旦被语言文字所定义,形成了概念,那我们人类的头脑就会开始曲解它了。我们会把对“本体”、“本心”的理解当成是解悟,把解悟当成是证悟,然后把证悟当成是“有所得”的微妙境界。最糟糕的,是把“本体”、“本心”这个“无我性空”的不二道境,当成了是“自我”的成就,当成了“实法”,那毫无疑问就是走偏了。
所以禅宗祖师才会想方设法,他们在接引弟子的时候,往往会特意采用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像什么机锋转语、当头棒喝、乃至拳打脚踢、呵佛骂祖,那都是为了让你的头脑停顿,让你的“自我”粉碎,是为了帮助你从语言文字以及从思维理解的陷阱中跳脱出来,直接去用心,直接去体验生命,去体悟“空”的真相。所以祖师才会那么的强调“以心传心”、“心心相印”,这个道理就在这里。想来当年佛陀拈花,一言不发,其中的一个用意、奥义,可能也就是如此。
(40)以心传心妙难思
这里讲到了“以心传心”,提醒大家一点,大家既不要把这个“以心传心”想得太过玄妙,但也不要想简单了。记得十来年前我刚刚接触禅宗的时候,就曾经被禅宗的这种传法和悟道的方式给搞懵了,稀里糊涂地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儿——其实问题就出在这个“想”上,越想就越错,越思维就离道越远。师父现在虽然还是没怎么搞清楚,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瞎猫撞着死耗子”,师父至少在“法理”上已经揣摩得八九不离十了。这有点像盲人摸象,我自认为已经摸到了禅宗这头大象的“小尾巴”,虽然还不是全象,但至少能够顺藤摸瓜,已经不再是茫无头绪找不着北,可以略微稍微地那么推测一下了。所以我下面将要对你们说的话,不是什么真理,但也不是全无道理,可能很对,也可能很错,大家姑且听之,仅供参考就对了。
话说这个“以心传心”,大家想要体验这个境界、想要真正搞明白的话,别的不多说,你们至少要做到以下三点才行,否则想都不要想,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至少要做到以下三点,才会有可能:第一点,你必须要做到对传法师父的绝对信任,你要对你所选择依止的禅师有绝对的信心!只有做到这一点,你才不会对禅师的那种敲打棒喝、帮助破执的特殊言行产生错解,你会自然而然地“向道上会”,否则当你心里充满怀疑、充满计较,甚至充满嗔恨不服的时候,你一定会想错想歪想偏邪——这是一定的!这时不要说什么“以心传心”了,你不活埋师父那就已经算是很好的根器了。
讲到这里让我想起了密宗的上师制度,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当我们来到一位被公认为是大成就者的大德上师的面前,尤其是这个上师长得还比较帅锅、比较庄严,或者比较亲切和蔼,比较智慧幽默,那么通常情况下我们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负面想法的。我们会很正面很专注地去聆听这位上师的开示,在这种情况下,“以心传心”才成为可能。假如我们事先知道自己要去拜见的人,是一位大师、上师或者法王,或者是禅宗的祖师,甚至是佛菩萨的化身,那么这时我们的心态会是怎样的?这时的我们,那个信心肯定爆棚,肯定要比去见一个普通的、没有什么名望的师父强,对不对?这就叫做“先入为主”,这是人的正常心理。
所以一个师父如果他既有真实的证量,有真材实料,同时又能有一个比较权威的名位,那会对他弘法利生的事业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因为众生对他的信心会增强增上很多很多,这就是上师制度和祖师传承制度的设计和用意之一。但是现在我们一般人经常接触到的都是普通师父,或者说,都是“看上去”比较普通的师父,那么这里面有没有隐藏着一些境界很高但是“不求闻达”的高人或菩萨呢?很难说,估计以我们的福报碰上菩萨的可能性很小很小,碰到像我这样的半桶水的“低人”,这个可能性很高很高,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是不管怎样,不管这个师父有名没名、有修没修,做弟子的如果想从师父那里学到真正的好东西,那都必须要有基本的信心,更不用说“以心传心”这么高难度的事了,没有信心那就谈都甭谈,想都甭想!
师父在这里倒是可以给大家一个建议,如果我们暂时还没有福报,暂时碰不到能让我们生起绝对信心的善知识,那么建议大家不妨把这份信心转向佛陀,转向阿弥陀佛或者本师释迦牟尼佛,或者转向药师佛也都可以。你们对活人没信心,那对佛陀总该有信心了吧?对佛陀有信心,那就是对“最好的”有信心,对最好的有信心,那成果也必定是最好的!所以以任意一位佛陀为所缘境,选定之后就不要再改来改去了,然后围绕这位佛陀的经典和修法,修行者要进行深入专一、持之以恒地闻思修,要怀着一种对生命、对全宇宙的很单纯的信心,来感通佛力的加持。这样久而久之,在某一天的某一时刻,说不定你就会豁然开朗,你就会亲身感受到祖师所感受的那种“以心传心”、“心心相印”的深刻体悟,从此再无遗憾,再无怀疑,大事休矣。这个是师父给大家的一个建议,应该算是比较稳妥、比较聪明的一个修法,一种选择。
那么第二点,你必须要放下求开悟的心!修行不能有所求,这一点非常重要!!!感叹号可以打三个。讲究顿悟的禅宗却偏偏不能求开悟,这点很有意思,你一旦对解脱或者对开悟有所希求,那么此心就会成为障碍,你一定会堕入急于求成或者心理投射的陷阱,不知不觉中就会落入狂禅邪禅的魔网而不自知。很多人就是这样被自己给害死的,没有仔细地去检查自己的发心和知见,没有去对照佛陀和祖师的开示,最后走火入魔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希望大家能明白这点,修行者可以日夜不停的精进用功,不懈的努力,但如果你仍有企图心,那就永远不可能获得证悟。无论你修行得有多么卖力,无论你修行了有多长时间,智慧都决不会从这种欲望中产生。因此,如果你想要获得和祖师一样的那种“以心传心”、“心心相印”的伟大体悟,那么你就必须要放下!放下!放下!停止!停止!停止!你必须要保持警觉,很单纯地放下,不可以有所得、有所求的心,来追寻开悟、追寻解脱。“若求法者,于一切法应无所求”,这是我们在讲《维摩诘经》的时候曾经讲过的,希望大家能牢记。
第三点,你必须要从语言文字和思维思辨的这种惯性习气中跳脱出来,这时“以心传心”才会成为可能。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这句话我们经常讲,这绝对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修行者一旦落入那种语言文字和逻辑思维的窠臼,那么本来很单纯的这个“心”的本性,往往就会被遮蔽、掩盖了,这个“心”会被束缚在继续做梦的那种境界里,难以觉醒,不得解脱。
像前段时间有居士来问我,《楞严经》里讲的“妙色、妙香、妙触”等等境界怎么理解啊?师父只能告诉他说:理解不了!后来我想想,知道他理解不了我说的这句“理解不了”,所以老衲就格外开恩跟他多说了两个字:不二!结果这位居士就发信息来说:那我还是试着理解理解吧。(众笑)呵呵,老衲只好无语歇菜,随他去了。这些习惯了运用头脑的聪明人啊,他们太过相信自己的思维,以为自己能够理解那个“非思议所能及”的境界,这其实是一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很不聪明的行为,这是许多自视甚高的聪明人经常犯的错误。在佛法的修持上,在禅宗这个“以心传心”的问题上,这种聪明其实是最要不得的!听得清楚吗?不把这个习惯、不把这种思维拿掉,你想要契入“以心传心”的境界?那只不过是一种奢求奢望罢了。
以上这三点,只能说是仅供参考,因为也很难讲,或许会有某些“勇猛丈夫”、“出格大士”,他们不受一切的限制,可以随破随立、随立随破,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小根小器的家伙所能模仿和妄测的了。
好像时间到了,不好意思,今天的《坛经》我们就讲到这里。今天只讲一节课,下次讲经请大家等待通知,我们可能会做一些调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众鼓掌)
(41)五祖的预言
今天是《坛经》的第六讲,但却是我们龙象讲堂正式成立以来的第一讲。原来是有点担心我们的这个场地比较小,怕来的人多了坐不下,所以才选择了在外面、在“太阳山”讲经,但是后来又发现还是我们讲堂的隔音效果比较好,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回来。以后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佛力加持,相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我们的讲经以后就会定在这个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什么《坛经》和《楞严经》应该都会在这里慢慢讲完,大家要有耐心。
嗯,差点忘了告诉大家,今天是个好日子,恰好是六祖大师的圣诞纪念日,昨天是三八,又恰逢本师的佛诞,这个好日子似乎都赶一块儿去了!这种巧合并不是谁故意安排的,不是我、也不是明心,我们不妨视之为一种提醒和眷顾,一种加持,我们继续在法上好好闻思就对了。阿弥陀佛!
那么我们书接上回,上回我们讲到哪儿来着?上回我们讲到了五祖对六祖大师的印证和叮嘱,讲到了“以心传心”的问题。五祖讲“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这个“本体”、“本心”才是我们禅宗禅法的核心,相比之下,那套传承的衣钵固然珍贵无比,但也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那么重要。所以五祖说完这番话后,他老人家突然就拐了那么一个小弯,他就把他隐藏在话里行间的那个深意给挑明了——大家看经文,五祖居然非常郑重地对六祖说:这套表法的衣钵现在已经变味,已经变成了名利和权位的争端,那么到你这一代就最好停止、打住,不要再往下传了。你如果还想把这个衣钵做为表法的信物传承下去,那么你自己的性命就会很危险,可谓是命如悬丝。而且你现在必须马上就要离开,马上就要走,否则迟了我怕会有人伤害你。这是五祖对六祖的交待。
呵呵,从五祖紧张兮兮的这个话里,我们不难想象,当时的局势已经严峻到了什么程度,那些“无知无畏”的笨蛋和恶人又猖狂嚣张到了什么地步!遥想当年,看看现在,看看那些霸寺驱僧、侵夺庙产的昏官和奸商,那真的就是古今一如,没有什么改变。所谓“五浊轮回界,邪恶从未少”,这个就是事实!这个也实在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我们众生的苦难,按照佛经的授记预言,只会越来越深重,越来越可怕,所以要赶紧觉醒,要赶紧出离。
下面,「惠能启曰:向甚处去?祖云: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六祖一听五祖这么慎重、这么紧张地跟他一讲,他不敢怠慢,他马上就向五祖请教说:那我该向什么地方去,才会安全呢?这时五祖就给了六祖第一个预言,他说:你“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就对了。这个是神马意思啊?你们晓得不?唉,阿拉最讨厌猜谜了,打小就讨厌!因为这样很容易就会暴露出俺的智商,暴露出我们是弱智的真相,这怎么可以?对不对?受不了!
那么你们知道五祖的这句预言是什么意思吗?是嘛意思?其实你们知不知道和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紧,六祖他老人家知道就行了。这里我们只能结合下面的经文,做出一个“后知后觉”的推测,推测而已。五祖他老人家这句话的意思,估摸着大概是说,惠能你如果以后碰到一个含有“怀”字的地方,那就可以停留下来不用逃跑了(这个“怀”后来有大德研究,据说就是怀集,是在我们广西的苍梧、梧州一带);那如果是碰到一个含有“会”字的地方(这个“会”就是四会,位于我们广东),那么你就可以很安全地隐居藏身,不用再担心有什么危险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大家可以想一想,这个祖师有神通他干嘛不光明正大地用出来,有预言干嘛不好好地说出来呢?非得要云里雾里的高深莫测一番,那万一六祖当年要是理解错了,走错了路,碰到了危难,那我们禅宗岂不是就此断绝,就此玩完了吗?!这个危险性、可能性是存在的。
这里面据我所知的确是有一些忌讳的,事关所谓的天机、因果、寿命、还有福报等等“自然法则”,越是大因果、大业力,越不能依仗所谓的神通和预言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去干扰、去改变,否则必有祸事!而相关的当事人也绝对跑不掉,绝对要承担其中的业力因果。很多智慧和修行不够的人——比如当年那些所谓的什么“大气功师”,为什么一个两个最后都不得善终,最后都死得那么难看啊?其中一个道理就在这里,他们有很多就是在这些问题上犯了大忌讳,甚至是大妄语,所以才不得好死的,明白吗?
因此,越是了解这些道理的祖师或者大修行人,他们就越是谨慎,但同时他们又很慈悲,又想尽量去帮助别人,那怎么办啊?那就只能偶尔不说人话了,所以他们才会时不时的就语含玄机绕弯子——“嗯”的点你一下,就那么“点”一下,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拉倒,那就说明福德因缘还不成熟,只能随缘,也只有这样才不会错大因果。
我们看历史上有很多记载,某些高僧大德一旦当众显露神异,显现神通,那么他们很快就必须要走了,不走不行——像这些就是没有忍住的,他们的出手干扰了凡俗世界,破坏了游戏规则,所以就不能再停留了。而像另外一些大德,他们平常只要能够以正理接人,不以神通惑众,那么往往就不会有事。这个道理,就连江湖上的一些看相算命的人也是明白的,某些隐藏在看相算命这个行当里的修行人,他们留下的很多模棱两可的预言和故事,有一些就是出自于这个原因。当然,这些事情和我们目前要讲的《坛经》,和我们禅宗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大家稍微了解一下就好,没有必要去深究。
(42)师度和自度
下面,我们回到经文。
「三更领得衣钵,五祖送至九江驿。祖令上船,惠能随即把橹。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云: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付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这是讲,五祖传法和叮嘱完毕后,当时还是三更半夜,天黑漆漆的,深夜凌晨,等六祖收拾好衣钵后,五祖就悄悄地带着他,避开了所有人,连夜下山,亲自把六祖给送到了九江驿——一个临江的驿站码头上。这个名字叫做“九江”的驿站不是指江西的九江,而是黄梅的一个老地名,五祖还不至于神通大发一下就从湖北跨越到江西了。
那么,这时的江边——老天爷安排的——正好有条无人的空船,五祖就叫六祖赶紧登船,于是六祖就上去把住了摇船的橹。这时五祖就似有意似无意地、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本来应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来度你的……那六祖的反应多快啊,他不假思索地马上就把话茬给接了过来,他说:迷的时候是需要师父来度,但悟的时候就可以自度了。这个“度”的名称虽然一样,但是各自的用处却完全不同。弟子惠能生长在偏僻边远的地方,说话的语音也不够正(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那就是普通话很普通,说得很不好,家乡的口音很重),但是承蒙师父您老人家慈悲付法,您已经把禅宗的无上心法交付给我了,我现在已经得到了真正的了悟,所以我今后就可以“自性自度”,师父您就不用再担心了。换言之,六祖大师是说,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自己去走自己的路,我将遵循“自性本净”的解脱之道,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去做了。
这是六祖的回答,这一段话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我们可以看到师徒两人之间那种“心心相印”、“两两见性”的奇妙境界,他们都是站在见性之人的那种本份的立场上来说话的,可谓是句句带玄,丝丝入扣。所以我以前经常说——以前在讲《维摩诘经》的时候就常说的——这个禅宗的问答不是随便乱来的,在两者之间必须要有一种非常相契、非常相应的状态才行。祖师形容这个状态叫做“啐啄同时”,意思是说做师父的接引弟子,就像是母鸡在孵小鸡,小鸡在蛋壳里边已经成熟了,要出来,它就会开始朝外啄,而母鸡呢同时就会在外边朝里啄。母鸡啄早了,小鸡还没有完全成熟,那出来就会有问题;啄迟了,那小鸡就会闷死在蛋壳里。所以祖师们接引学人啊,那真的就跟老母鸡孵蛋差不多,在时机上的把握那是一点都不能错,一点都不能马虎。
有些人看禅宗的公案,他们以为祖师的对话是在那里故弄玄虚,甚至是答非所问,这个纯粹就是外行人的看法!要知道在那种智慧和机锋碰撞的当下,在利刃出鞘的瞬间,祖师的话语有时候就会变成“杀人刀”,有时候又会变成“活人剑”,所谓“有杀有活,有纵有夺”,那都是应机而发的方便,都是在针对性的破执,都是为了帮助修行者入道——都是为了帮助“你”入道。你不了解这点,你不能站在“法”的角度、站在解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那么你就一定会活埋祖师,你一定会被搞得很糊涂、很糊涂,找不着北!所以建议大家以后最好能学聪明点,面对禅宗的公案,面对禅宗的修行者,我们宁可承认不懂,也不要瞎猜,就算瞎猜,也不要轻易做结论,不要犯了自以为是的错。
那么,六祖在这里还提到了“师度和自度”的问题,说明在我们还很迷糊、还很无明的时候,来自于老师和善知识的指导还是很有必要的。一直要到我们自己也“悟”了,不说彻悟吧,至少也要“大开圆解”,要“解悟”了,拥有了很基本的正知正见,那个时候我们才可以说不需要“师度”了,才可以“依法”去自修,才可以说“自性自度”这样的话。但问题是,据师父这么多年的观察,很多佛弟子不知道是因为太聪明还是太笨蛋,他们在自己还稀里糊涂的时候,学佛还没学几年呢,他们就认为自己已经可以“自度”,已经不需要“师度”了,这个说实话实在是很轻率、很轻狂的一件事。
像前段时间我和净宗法师一起晒太阳——我们深圳的太阳,冬天的太阳很舒服,大家都应该有体会吧——我们一起晒太阳的时候就瞎聊啊,聊着聊着我就说,回想以前——师父这是总结我这十几年来出家修学的感受经验——我觉得一个人出家以后如果不经历十年以上的闻思修,不经历十年以上的磨炼,那么他是不可能真正成熟的!我就说至少要十年以上,这个出家人才会从“菜鸟”变成“老鸟”,才不会在法上“自欺欺人被人欺”;而十年以下的那一般都还是标准的“菜鸟”,在法上、在修行上都还是“菜鸟”。等这些“菜鸟”经过十年的时间、经过十年的磨炼再回过头来,那时他们才会晓得当初的自己是如何的幼稚,如何的没有自知之明。我说这些并不是在贬低谁或者轻视谁,不要错解,因为师父当年,我也是当“菜鸟”这么当过来的。我只是在告诉大家、告诉你们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没有十年以上的摔倒、爬起以及种种孤寂和伤痛的锤炼,你们想要成为“老鸟”?想要“自性自度”?想要抛开前辈师父的指点?那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除非你是六祖,那另当别论。这种事情不要说一般人做不到,就连很多祖师都做不到,这是没有办法速成的一件事。所以出家人尚且如此,你们在家居士那就更不用说了。
我现在发现,如果没有经过真正严格的训练,没有真正体验过出家人的生活,很多在家居士和那些真正的出家人、和真正的好法师一比,那立刻就会显得很业余、很不专业了!就算是很有名的某些居士大德——某些七老八十、八九十岁的老居士,学佛学了几十年了,有的早已名满天下——但就算是他们,也时不时地就会在一些基本知见上出错,出现经不起推敲、经不起检验的法义漏洞,或者出现容易误导初学的偏差……这种发现,就促使我更加提起了“绝不盲从和迷信”的警惕之心,以及对“自我”的反观和反省之心!我这番话,净宗法师听了好像也非常认可,因为他一直在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所以建议诸位居士大德,你们就算根器再好,再有福报,但如果你们没有经过十年或十五年以上的认真修行,如果更多的时候你们都还是处于一种散乱和造业的状态,那么我建议你们还是先别急着去活埋你们的师父,不要急着自作主张,不要急于盲修瞎练,明白吗?你们应该好好地去依止你们在“法”上的师父,就算师父拿粗口骂你、拿香板揍你,那也是你的造化!呵呵,说实话,等到哪一天师父对你变得客客气气,很客气、很礼貌,跟你打哈哈,一句重话都懒得说你的时候,那我估计你也就差不多没戏了,那很可能是因为你已经不可救药,所以做师父的才随顺因缘随顺你,随你去就算了。
嗯,想想还是要多嘴补充一句,前面我们讲的所谓“菜鸟”和“老鸟”,这两者的最大区别是什么?或者说,要符合什么样的标准,“菜鸟”才会变成真正的“老鸟”?其实答案很简单,大家要注意听了:当你愿意承认自己是“菜鸟”,并承认自己狗屁不懂,承认自己只是一个业障凡夫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菜鸟”才会开始变成“老鸟”!你们听懂了吗?曾经有一位密宗上师,好像是秋阳创巴仁波切,他曾经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大意是说:当你明白自己是无知的时候,就是你发现智慧的时候,那就是智慧的本身!所以,当你明白自己并承认自己是“菜鸟”,当你发现自己无知的时候,你当下就变会成“老鸟”了!呵呵,在座的诸位大德、诸位“菜鸟”,你们听明白了吗?越不承认自己是“菜鸟”、越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啊,其实就越是“菜鸟”,我们做师父的一看就知道!你们不承认、或者不服气都没关系,那你们就继续做“菜鸟”好了,那是你们爱谁谁的自由。
那么,这个话题到此打住,我们继续看经文。「祖云:“如是如是。以后佛法由汝大行矣。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说,佛法难起。”」这是讲,五祖在听了六祖这么一番话后,他立刻就点头认可说:如是如是,对的对的!以后佛法将由于你而大行于天下,佛法将因你而兴盛!你现在就好好地去吧,要努力精进,要一直往南方走。但是你不能急于出头说法,不要急着弘扬禅宗,否则欲速则不达,佛法反而会因此碰到很多障碍、很多困难,那就很不妙了。
这一段话,这实际上是五祖的第二个预言,他预言六祖应该到南方去,应该到那边去好好地养精蓄锐,而且还要隐藏起来保护好自己,这样未来的佛法大业才会出现一个比较兴旺的局面。那么六祖很明显是遵循了祖师的教诲,他没有辜负恩师的苦口婆心,他真的就去找了个地方很好地藏了起来,这个不是在贪生怕死,而是为了佛法大业——“为法而珍重”,否则我们现在就看不到这部经典,估计也看不到后来高僧辈出的禅宗了。
(43)不思善恶见本来
下面,「惠能辞违祖已,发足南行,两月中间,至大庾岭。逐后数百人来,欲夺衣钵。一僧俗姓陈,名惠明,先是四品将军。性行粗燥,极意参寻。为众人先,趋及惠能。惠能掷下衣钵,隐草莽中。惠明至,提不动。乃唤云: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这段经文看上去很有故事性,很有点拍电影、看剧本的感觉。这里讲,六祖大师自辞别五祖后,他度过长江,就一直马不停蹄地向南方赶去,大概花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他就来到了横跨江西和广东这两省边境的大庾岭。我们可以想象,这是一段何等艰辛的旅程,因为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才刚刚悟道不久的六祖,他的心情会是怎样的?这个我们无法揣测,但是估计也不会太轻松。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杀搜寻他的恶徒,大约有数百号人,他们也都逐渐追了上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为了夺取禅宗的衣钵、祖师的信物,然后顺便杀害六祖。
在这里面其实还有一段插曲,在有的《坛经》里,在有的版本里面还有这么一段记载,据说“五祖归,数日不上堂。众疑,诣问曰:和尚少病少恼否?曰:病即无,衣法已南矣。问:谁人传授?曰:能者得之。众乃知焉。”这一段话的意思是说,五祖送六祖渡江之后,他就一个人又是静悄悄地回到了寺院(看来我们的五祖不是会隐形,就是会轻功),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五祖一连好几天都不上堂说法,也不随众做功课,那大家就起疑惑了,觉得很奇怪,就都纷纷来探问说:和尚少病少恼否?言下之意,是说您是不是病啦?身体还好吧?那五祖就说了,我没事,这个病是没有的,只不过禅宗后继有人,我的衣钵和心法都已经往南方去了。
我们可以想象得到的,当时有很多人听了,那肯定是脸色大变,大惊失色,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于是就纷纷追问说:是谁?是谁啊?到底是谁得到了您的传授?五祖于是就语带双关地说了四个字:能者得之。有能力开悟的人得到了,或者是一个叫“能”的人得到了!怎么理解都可以。那大家伙儿一听,前后一联想,立刻就猜出了得法的人是谁,居然会是那个叫做“惠能”的南蛮獦獠,一个干杂工的文盲,这还了得?!这怎么允许?!这怎么可以?!那真的就是“叔叔可忍,嫂嫂不可忍”!就这样,一大群心里想不通、或者心里别有妄念的愤青加恶徒,他们就开始千里迢迢地、不辞劳苦地往南方穷追而来,去追杀六祖。
其中追在最前面的、跑得最快的是一个叫做惠明的出家人,他的俗家名字姓陈——呵呵,老陈家,曾经追杀过六祖——原来好像是什么四品武官,是在部队里受过训练的,他的武功可能很好,腿脚很利索,所以他一个人就把大伙儿全都丢在了后边,就这样他在江西和湖广交界的大庾岭就把六祖给追到了。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很著名的“不思善不思恶”的关于“本来面目”的公案。
按照《坛经》里六祖大师对惠明的描述,六祖说他“性行粗燥,极意参寻”,言下之意,是说惠明这个人的性格和行为虽然看上去比较粗鲁、比较急躁,但是他对禅宗的心法,对这一法他还是很有信心、很有兴趣,还是很愿意用心去参究的。所以他在追寻六祖的时候,那个发心和动机不见得全是恶念,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衣钵、为了什么名利,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听说六祖已经得法,已经得到了五祖的印证,所以他才想追上去看一看的——这种心理可以理解。我们大概可以估摸得到,惠明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他的心里可能是既好奇又不服气,不追上去看看的话那是怎么都不甘心的,所以他跑得比谁都快。呵呵,这个心理换了我可能也会有,如果我听说谁谁已经真正的开悟,已经被祖师给印证了,那我不追杀他才有鬼了——我一定会追上去,求求他“杀”了我吧!(众笑)这个“自我”能够“死”在开悟的人手里,那绝对是一种大幸运,绝对是一种解脱的幸福!
那么,当时六祖大师一看自己被人追上了,他立刻就把衣钵给丢在了路边,不要了!他居然不要了!当机立断地就放下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六祖的心里对这套衣钵根本就没有什么难舍的挂碍,然后他就躲到了路边的草丛树林里,草莽之中,把自己藏了起来。那么惠明看到衣钵,他自然就会去拿啊,结果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看上去轻飘飘的、一点都不起眼的衣钵,他居然无论怎么拿都拿不动,他是武官出身,会功夫,那个力气可比我们一般人要大多了,但他就是拿不动,再用力都不行。呵呵,这真是见鬼了!这个其实是见到护法神了,这个应该就是护法神在守护衣钵,应该就是护法神干的事儿,否则你没办法解释,对不对?
这时我估计惠明的心里一下就清醒了,他心里很可能“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立刻就转换念头,冲着树林里就大喊道:行者,行者!我为法来,不为衣来——我是为了禅法而来,并不是为了抢什么衣钵!六祖一听,他也不怕有诈,他立刻就出来了。
「惠能遂出,坐盘石上。惠明作礼云:望行者为我说法。惠能曰: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这是讲,六祖出来后,就坐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惠明于是就很恭敬地向六祖大师行礼说:希望您能够为我开示禅法!六祖就说了:你既然是为法而来,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屏息诸缘,勿生一念”了,把你所有的外在和内在的感受想法统统放下,把你曾经的一切因缘过往统统放下,心里不要再起任何的念头,不要再有一念分别——你能做到,那我就为你说法!
「明良久,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复问云: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惠能云:与汝说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边。」这是讲,惠明听六祖大师这么一说,他立刻就遵守照做了,他整个人很快地就安静、平静了下来,内心不再生起任何的分别和妄想,不再评判任何的念头,就这样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才过了短短一瞬间。那这个时候六祖就对他开示了:不思善,不思恶,就在你心中不起分别、不做判断的当下——就在这时,哪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这个话音刚落,惠明居然就于“言下大悟”,他居然立刻就开悟了!所谓“无始大事一时毕,无明颠倒当下了”,这个比什么坐火箭都快!相比之下,我们很多人可以去跳楼了,十楼,可以跳!真的就是“人比人气死人”,我们大家也都同样听到了六祖的开示,但是我们中间有谁开悟了吗?像那个谁谁,某某大居士,你们一向自诩为上根利器,但是你们听到这个,你们开悟了吗?呵呵,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来说你们,因为我们大家都彼此彼此差不多,都是业障鬼子,地狱的种性,所以老大不说老二,也不该说老二!
那么,针对这个公案,在宗门和教界内一般有两种理解,两种讲法:第一是认为“不思善不思恶”的那个,那个无分别的心就是本来面目,也就是“喜怒哀乐之未发”——这个心就是本来。但是这种理解在我个人看来是很有问题的,因为它很容易就会让人把禅宗想浅薄了,给理解浅薄了,而且它也并没有真正触及到“破我执”这个实证的层面,不能使人深入,更不要说破什么“法执”了。
第二种理解就比较靠谱一些,像唐朝的大祖师黄檗禅师,他在他的著作《传心法要》中就曾经说过:“正恁么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如果这里是这样来设一个问号的话,那就把六祖的问题给翻深了。大家要知道,在古代那是没有什么标点注音的,这个经典里的“那”和“哪”是两个同音的通用字,肯定句和疑问句都可以用同一个字写出来,但是读出来的话那个读音就有差别了。读“那”的话是一种非常肯定确定的语气,直白明了,但是总感觉少了很多韵味,并且容易让人误解;而读“哪”的话则是一种提示参问的语气,无可把捉,但可以令人自省和深观。所以自从黄檗禅师把这个发音的问题给明确、强调下来后,六祖大师的这句话就变得很有禅机、很有深度,就完全活过来了!
像这两句话,“不思善,不思恶”,实际上它是概括和代表了我们在一切思维活动中所有的二元对立,所有相对的观念,比如说空色、有无、正邪、前后、远近、中边等等。如果这一切都不思不想,不去分别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哪一个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呢?这个本来面目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大家可以仔细多参一下,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参究的话头。
在宋朝,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大祖师叫做大慧宗杲,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话头,他手里经常拿着一根竹片片、小竹板,那个时候可能还没香板,所以他经常拿着一根薄薄的竹片,有时候用来打人,有时候用来问人。他经常这会样逼问修行者:“你把这个叫做什么?(举着那个竹片片这样子问)叫做竹片那就错了!”——如果是叫竹片的话,那我还用得着问你吗?“但如果你不把它叫做竹片,那也同样错了!”——这个明明就是竹片,你还不能把它叫做别的,所以左右都不对,你怎么说、说什么都是错!而且大慧宗杲还特别强调,修行者在面对这个逼问的时候,你“不得有语,不得无语,不得棒,不得唱,不得作女人拜,不得作绕床窜,不得造妖捏怪,装腔作势,一切总不得,这是什么?”
呵呵,这就是祖师对六祖这个公案的一个非常好的发挥。六祖的问题,“不思善不思恶”,这个还限定在思维的范畴,但是大慧宗杲禅师则把这个公案推广到了一切思维和一切行为动作中。这是因为六祖这个公案后来被人研究、使用的时间太长太多了,大家都非常熟悉了,所以后来有很多祖师干脆就不用语言,而是用各种动作来表达自己的体悟。但是这些动作,像什么棒喝、吟唱、学女人拜、画个圆相,以及各种“造妖捏怪”的五花八门的动作,这些用久了,也会成为一种八股,一种套路,一种模式。所以大慧宗杲才用他的方法,用一根竹片片把这些套路都统统堵死了,为的是让你悬崖撒手,再进一步地深入去参。
曾经有大慧宗杲的一个弟子,他有一天抱怨说:“老师您的这个话头我实在是参不了啦,您老就像是一个强盗,已经把人家的全身都抢光了,还要人家再拿钱出来。”大慧宗杲就回答他说:“你说对了!”那个时候如果有英文的话,我相信大慧宗杲禅师一定会回答说:“爷死!你说对了!不过,如果你拿不出钱来那是不行的,那就要拿命来!”祖师多狠啊!所以啊,禅宗祖师的方法往往都是超情离见的,他想方设法都要把你的习惯性思维,把你习惯于妄测的路子给堵了,把你的分别妄念统统斩断,然后还要你“速速道来”,马上要说!只有在这个时候,只有把你逼到了绝路,甚至已经把你给逼死了,这时你才有可能绝处逢生,突然铁树开花,死中求活,这时一个真正的“我”才会跳脱出来。像这样的宗风,在禅宗之外那是绝对找不到的。就凭这一点,说禅宗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那真的就是再恰当不过,因为我们就算把三藏十二部都全部翻完,把经典都翻烂了,我们也根本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问题,“不思善不思恶,不思也不思,正与么时,哪个是我们的本来面目?”大家没事时不妨参上一参,谁开悟了有奖!呵呵,奖品就是老衲的香板——大刑伺候!所谓“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那些没有开悟的就更是有奖啦。像某些人,某某某某,他既没有开悟吧,又笨笨傻傻地不相信佛力,不懂念佛求生净土,那这些人自有阎王老子去操心,自有地狱的火锅去伺候,我们就管不着了,我们也就不用管了。
那么,惠明开悟后,他的这个“悟”似乎并不像六祖大师那么彻底,因为他接下来居然向六祖大师问了一个蠢问题,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能带来启迪的好问题。他居然问六祖:除了刚才您讲的这个含藏无上密意的密语之外,是否还有更深一层的其它奥密?这个话一听,就是一种很不确定、对自他都很没有把握的感觉,不像六祖在前面的开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这句话说得多肯定、多干脆啊,然后就是五个毫不犹豫的“何期”,所以相比之下,惠明大师的这个开悟是有点不够究竟的。
针对他的问题,六祖大师就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说:能明明白白和你说的,就不是秘密!换言之,我并没有什么秘密还藏着掖着没有告诉你!你如果懂得回头反观的话,如果懂得觉照的话,那么最大的秘密就在你那里,就在你自己的身上——这个人人具足、个个现成,但是却谁都不晓得、谁都找不到的秘密,才是真正的大秘密!
所谓“密在汝边”, 这句伟大的开示,至今听来仍然振聋发聩,直指人心——六祖大师已经开始在不经意之中,展现出一种祖师才有的气魄和风范,说话简洁明快,令人慑服。这句话,我们在讲《维摩诘经》的时候也给大家介绍过,所谓“密在汝边”,这个生命的大秘密、超越生死的大秘密,不在我这里,也不在佛菩萨那里,就在你自己那里!或者说,既在我这里,也在你那里,更在所有众生那里,“无在无不在”!了解这意思吗?
关于这个秘密,这个“不思善不思恶”、超越一切二元对立、“密在汝边”的大秘密……今天好像时间到了,那么这个秘密留待下节课我们再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阿弥陀佛!
(44)密在汝边现法身
今天是我们《坛经》的第七讲,上节课我们讲到了六祖大师和惠明行者的公案,那个“不思善不思恶”的公案,然后又讲到了惠明开悟后他提的一个蠢问题,一个比较愚蠢的问题,六祖大师就用一句“密在汝边”回答了他。那么关于这个“密在汝边”的“密”,这个超越善恶、超越一切二元对立、“就在你那边”的大秘密是什么呢?我们只能引用教下的话来给大家作一个简单的说明,我们不能用禅宗的方式来说明,用禅宗的方式那就要抓瞎了,很多人听了会发狂的!
比如你问我:“密在汝边”是何意啊?我回答你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又或者回答说: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尽迷巢。这是禅宗的“骚客体”,你说你们听了会不会抓狂啊?这种风格也只有无芬、无怀之类的骚人会喜欢,我们这些没文化的听了就很郁闷了。
此外还有一种“棒喝体”,也很让人无语。比如你还是问同样的问题:“密在汝边”是何意啊?我回答说:喝茶去!去去去!或者说:青州布衫重七斤。更有甚者,我一句话不说,直接拿香板就敲在你的头上,或者敲在你肩膀上,在你肩膀上一板子拍下……这样倒是让你闭嘴了,但是你明白师父是神马意思了吗?所以禅宗的方式不能乱用就是这样,它不适合悟性和弹性都不怎么够的初学者,那些不够骚包的修行者也不行——呵呵,当然,这是开玩笑的话,但有些地方也是真话!
所以针对某些概念,我们还是用传统的、用经典的方式来描述比较好,这样或许能让更多的人不错解它,至少不错解它。那么,关于这个“密在汝边”的大秘密,也就是我们的自性心体,又叫做佛性、法身——前几节课都讲过的——关于这个伟大境界的正确知见、根本正见,师父觉得很有必要再和大家明确、强调一下。因为对这个佛性或法身的理解一旦有误,那么你在修行上的境界,往往就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了。
其实,关于这个佛性、自性或者说法身,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知见——听清楚,它根本就不是一个知见!不是知见所能触及、所能理解的,因为它本身就超越了一切的思维和概念,“唯佛与佛,乃能究竟”。如果非要用语言、用知见来描述它的话,那么我们只能说:佛性或法身,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它本身就是一个无限(没有任何局限)、无碍(没有任何障碍)、无相(没有任何定相)、无我(没有任何自他分别)的最本质最本真的生命境界。它具有无相无不相、无在无不在的不二特性,遍及一切时、一切处,“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含摄一切的同时又超越一切。所以这个佛性或法身,用我们呆滞的小脑袋瓜、僵化的小脑袋瓜该怎么去理解啊?用我们苍白的语言又该怎么去形容它呢?
比如说这个佛性或法身的“大”,它最大可以大到什么程度?所谓的“尽虚空遍法界”都不足以形容它。佛陀在《楞严经》里曾经讲,“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又说“空生大觉中,如海一沤发”——什么意思?这个意思是说,在这个自性真心、在这个大觉法身的境界里,那个看起来无限无垠的宇宙虚空,不过是一片微不足道的云彩罢了,点缀而已;又像是在觉性大海中偶然生起的一个小小泡沫,无常又虚幻。那个大小根本就不成比例,根本就不值一提!
那么它最小又可以小到什么程度?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在佛菩萨证入的法身境界里,一毛孔就可以含摄三千大千世界,你们能想象吗?一念就是无量劫,无量劫亦可入于一念——天台宗就是据此提出了著名的“一念三千”的了义修法——这才是真正佛性和法身的实相境界,不可思议,不可定义,只有那些完全实证到“法无我”、“人无我”的修行者,才能透彻清晰地体验到它。
所以我们看佛经上也好,看祖师的开示也好,他们只要一谈到法身,那就不会有什么固定答案了。他们不会告诉你,这个佛性或法身是大是小?是男是女?是长是短?是长什么模样?是在身体的哪个部位、哪个脉轮、哪个中心点?或者是在哪个特殊的世界、特殊的境界?真正证悟法身的修行者是不可能这么讲的,因为他们很清楚,你可以把大海里的一滴水叫做“海水”,但是你不可能把这滴水叫做“大海”,了解这意思吗?就像你是人类的一部分没有错,但是我们不能说全人类就是你,这很显然是一种不正确的、误导性的说法。这个逻辑思维很清楚吧?
像大乘经典上谈到佛性或法身的时候,那个说法往往就很有智慧了,佛菩萨有时候正说,有时候反说,有时候肯定说,有时候否定说,但就是不直接告诉你什么是“佛性”或“法身”。因为那样一来,一定会让某些凡夫——应该说是会让绝大多数凡夫产生迷执,产生错解和邪见,这是一定的!像维摩诘维大居士,据说他是金粟如来的化现,他在《维摩诘经》的第六品“不思议品”里,当他和舍利弗尊者谈到“什么是真正的求法”的时候,他老人家就说了:“……法无处所,若著处所,是则著处,非求法也;法名无相,若随相识,是则求相,非求法也;法不可住,若住于法,是则住法,非求法也;法不可见闻觉知,若行见闻觉知,是则见闻觉知,非求法也……”容易听得懂吗?
还有佛陀在《楞严经》里,当他老人家和阿难尊者“七处征心八还辨见”,当他们一起分析这个“心”到底在哪里的时候,佛陀他老人家用的也是破斥和否定的方法,他把我们所能想到的所有错解和所有邪见都统统打掉了,挡住了,把我们的思路也都统统堵死——当这个假的灭掉,错的消失,那么这个时候再出现的自然就是真的、对的!这个自我的妄心狂心一旦停止、休歇,那么自性的真心、真正的法身就会自然现前!
所以明白这个道理后,你们再去看这个世界上流传的那些法门,什么是真正导向究竟解脱的正法、佛法?什么是似是而非的相似法、甚至是魔外邪法?这时你就会一目了然,一清二楚。所以我们只要把基本的正见把握住,把基本的正思维搞清楚,只要我们能够晓得拿自己的修行去对照佛经,去对照祖师的经验,那么我们基本上就不会再被谁给忽悠了。否则我们辛辛苦苦地修行,修了半天,却懵懵懂懂地修错修偏了,那就很可怜、也很可惜了!
下面,大家看经文。「明曰:惠明虽在黄梅,实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师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与汝同师黄梅,善自护持。」这是讲,惠明在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后,他就对六祖大师很感慨地说:我虽然一直都在黄梅亲近五祖,但是却一直没有反观反省到自己的真实自性,今天得蒙您的指导开示有所悟入,真的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行者您今天就是我的师父,也就是我真正的老师!
这个话一出来,六祖大师立刻就很谦虚地说:你如果真的如是知、如是见,你如果真的明白了,那么我们共同的师父就都是五祖,希望你能够好好地守护和受持这个了悟,不要再迷失了。这句话,最后这句话实际上是六祖大师的潜台词,他提醒惠明要“善自护持”,看来惠明行者的这个“悟”的确“开”得很不理想,不是彻悟,还有需要继续琢磨的地方。
「明又问:惠明今后向甚处去?惠能曰:逢袁则止,遇蒙则居。明礼辞。」这是讲,惠明最后又向六祖大师请教了一件事,他说:我今后该向什么地方去呢?好像人开悟以后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我感觉这里面是有潜台词的,惠明很可能是想跟六祖说,我已经不想回黄梅了,我能不能跟着你呢?结果六祖大师就回答他说:逢袁则止,遇蒙则居——你碰到有“袁”字的地方就可以停留下来,碰到有“蒙”字的地方就可以长居!这又是一个需要猜谜的答案,而且模仿五祖的痕迹很浓,看来我们的六祖大师是一位很善于现学现卖的高手。他老人家在这里似乎还稍微显露了一下某种神通,显露了开悟之后某种通达无碍的境界,大家要留意。
那么六祖大师的这句话,我不知道惠明法师听懂了没有,反正阿拉是没有听懂。就这样,惠明就向六祖大师行了个礼,说了一声告辞,然后他就转身离去了,从此就消失在了历史、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中,再也没有看到他的相关记载。
(45)一言“心动”惊天下
下面,「惠能后至曹溪,又被恶人寻逐。乃于四会,避难猎人队中。凡经一十五载,时与猎人随宜说法。猎人常令守网,每见生命,尽放之。每至饭时,以菜寄煮肉锅。或问,则对曰:但吃肉边菜。」呵呵,这是非常经典的一句话。这段经文就讲,六祖自从平安地离开大庾岭后,他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现在广东韶关的曹溪,那些追杀他的恶人居然也锲而不舍地搜寻到了这里,所以就逼得六祖大师不得不再次远离,一直就逃避到了现在的广东四会地区,逃进了莽莽的深山,他还混进了一支打猎的猎人队伍中,直到这样才把那些愚痴的恶人给摆脱了。这个倒正好符合了五祖的预言,所谓“遇会则藏”,还记得吗?六祖大师一到四会果然就躲藏起来了。
于是六祖大师就在这些粗野但是很质朴的老百姓中间,一躲就躲了足足十五年!人生啊,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五年?我们可以大概估算一下时间,六祖大师初到黄梅的时候,他具体不知道有多少岁?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没有什么明确的记载。他得法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后,然后他在猎人队伍里又躲了十五年,据说——有大德说——六祖出山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三十多了,那这样算来,六祖当初开悟的时候也就十四五左右——假如这是真的,那就太让人自卑、太让人自愧不如了!这是一个可怕的低年龄,这么早就开悟、彻悟了!六祖出来的时候是三十左右,正当壮年,还好他老人家不用躲五十年,否则年纪太大,精力不济,那就不好弘法了。那么关于这十五年的详细经历,六祖在《坛经》里并没有多说,他只是说自己一直躲在猎人队伍里,韬光养晦,一直低调得很。这十五年,六祖的状态到底是入世?还是出世?这个实在是很难定义。
你说他是入世吧,六祖大师很明显又有自己的原则和分寸,他不但要时不时地和猎人随机讲说一些佛法,还不能讲得太深了,否则没人听得懂;他还要尽量放生,他每次都把人家抓的动物给放了,只要是叫六祖守网,那一天大伙儿保准没收获,保准白干——我估计那些猎人心里一定很郁闷。然后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六祖大师还不太合群,他只吃青菜,吃全素知道吧?很可能是因为穷,限于条件猎人队里没有太多的锅——古时候就是这样的,没有太多的锅——所以六祖大师不得已之下,他每次只能把自己想吃的蔬菜放到猎人煮肉的那个锅里一起煮,然后只吃菜,不吃肉。有人就问他你这是干嘛呢?你搞咩啊?广东人讲话是这样的,广东话应该会这么问,对吧?那六祖就回答说:但吃肉边菜!我只喜欢吃这个肉边的蔬菜,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们吃肉你们吃肉……客气客气。所以你说六祖是入世吧,他却和这个世间的俗人凡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把握着一定的分寸;你说他是出世吧,他却又混迹红尘,和这些在家俗人天天打交道,还吃住都在一起。这个也许就是所谓的“凡圣难测”了,“非凡非圣”,“非吾境界”,不是我们能妄测的境界,真的搞不懂!
据某些大德讲,这十五年实际上是六祖在进一步陶冶心性,是磨炼自己的阶段,只有把自己的习气打磨得净尽、圆融,才有可能荷担如来家业,才有可能在后来广传无上禅法,揭开了禅宗流布千年的精彩序幕。六祖他老人家之所以一到广州,就能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和印宗法师在议论《涅槃经》的时候,他的表达是那样的精彩、精确、精准、生动,境界是那样的纯熟高深,这个和六祖在猎人队里的沉潜、和那十五年的磨炼绝对是息息相关的,决非偶然。所以天底下没有什么平白的风光,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福报,很多人在台上的三分钟,其背后很可能就隐藏了无数的辛酸和汗水,甚至是泪水和血水,在任何领域都是这样的道理。那些什么“屌丝逆袭”的美梦,往往只存在于电影和小说里,不是现实。
下面,「一日思惟:时当弘法,不可终避。遂出至广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师讲《涅槃经》。因二僧论风幡义,一曰风动,一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一众骇然。」很精彩这一段!这是讲,六祖大师在十五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心中就莫名一动——这个应该是佛菩萨在暗中的加持和督促,也是因缘该到了——六祖大师当时就动了一个念头,思维说:时机已到,正当弘法,我不可以终日逃避,一辈子隐居,我应该出山了!于是六祖大师就挥手告别了猎人队里的所有乡亲,按照他心中冥冥的指引,他一个人就孤身来到了现在的广州光孝寺。当然那时的广州虽然还叫做广州,但是光孝寺可不叫做光孝寺,而是叫做法性寺。六祖大师这时已经没有谁再记得他、再认识他了,更没有谁会再去费功夫追杀他,所以他的人身安全现在已经不再成为障碍,他老人家可以放心公开地露面了。
六祖到达法性寺的时候,恰好碰到当时著名的大法师印宗法师,他正在寺院里开讲无上的大乘了义经典《涅槃经》。这个《涅槃经》,这部经典是佛陀在临入涅槃前,为无量菩萨和人天大众开显的最后一部经典,里面有很多伟大的、直指不二的了义教诲,这也是我们佛弟子必学、也是最值得学的大乘经典之一。建议大家抽时间去网上下载,或者去书店把这部经典请来,只要能够好好地看上一看,好好地闻思,那必然会有所收获,对你们的修行会有帮助。
那么,六祖大师到达的时候,恰逢讲经,他很可能是静静地听了一段时间,对《涅槃经》的妙旨已经有所了解。然后这一天估计是在印宗法师讲经的中场休息时间,或者是在讨论的环节——不知道古时候的讲经和现在有什么区别——这个时候正好有两个出家师父正在相互讨论、争辩关于风和幡到底是谁在动的问题,一个说表面看是幡动,但实际上是风动才有幡动,一个说是因为幡动才导致有风,否则为什么山不动、人不动啊?在这个貌似很平常的现象上两个人就争论不休,都各有各的道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旁边的人也莫衷一是,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对谁错,有很多人就都在紧张地思考中……而印宗法师呢,他在讲台上就很淡定地、笑眯眯地看着大家,对这一切都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六祖大师越众而出,他非常清晰、非常明确地对那两位出家师父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是你们自己的心在动——归根结底,一切外物皆有赖于心,“因缘所生法,一切唯心造”!六祖大师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汇归佛法,一下子就把所有问题的根源给点出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直指人心”。这是一句非常典型的禅宗风格的话,单刀直入,直指核心。大家一听,顿时就都被震住了,经典上形容的是“一众骇然”,大家都觉得眼前似乎一亮,心底豁然开朗,所有人都对这种超乎寻常的智慧感到非常的惊讶,甚至有点敬畏。六祖大师可谓是“一言既出惊天下”,不但在场的所有听众都被慑服,就连讲台上的印宗法师也为之动容不已。
这个“风动幡动,仁者心动”的奥义,说简单它其实很简单,但要说深奥它也的确非常深奥,涉及到我们佛法里面最高深的内证和最高明的大般若智慧,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这个“风动幡动”跟“心”有什么关系的,一般人也绝对搞不明白这个外在的“风”和“幡”,怎么会是“心”引起的?怎么会是“心在动”呢?其中道理何在啊?呵呵,这个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话头,诸位喜欢参禅、热爱禅宗的修行者,建议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把这个话头拿出来好好地参一参,不要去寻找什么书本上的答案,也不要去参考其他人讲过的东西,要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去仔细地参究,等哪一天真参透、参悟了,你们就可以和六祖大师同一鼻孔出气,和十方诸佛把臂同游!到那时,记得要来接引一下师父,超度一下老衲哈,让俺也沾沾光,沾点法益,同得解脱。
(46)见性和禅定解脱
「印宗延至上席,征诘奥义,见惠能言简理当,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闻黄梅衣法南来,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于是作礼,告请传来衣钵,出示大众。」这是讲,印宗法师一听六祖发言,他就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他是真正的内行、真正的修行人,所以印宗法师也没有一点什么大和尚、大法师的架子,他立刻就亲自下台,礼请陌生的六祖大师上了讲台。然后印宗法师就和六祖大师开始谈经论道了,经典上讲的是“征诘奥义”,什么意思?这句话不要轻易放过。意思是说,印宗法师就佛法上的很多问题,他曾经向六祖大师反复地征询、提问、诘难,那个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的严谨而慎重,他并没有像那些盲目迷信、盲目崇拜的粉丝那样,一见“高人”就先跪下了,他是经过了非常慎密地观察和思考,然后他发现六祖大师的回答言简意赅、如理得当,而且完全不落俗套,完全是从自在心性中自然流露出的,不是那些从书本上文字上看来的东西,他这时心里就有一个隐隐的判断了。
于是印宗法师就向六祖大师询问说,他用的是很肯定的语气:行者您必定不是一个平常人,我很久以前就听说黄梅五祖大师的衣钵和禅法已经南来,已经被他的得法传人带到了南方,这个人莫非就是您吗?六祖大师就点头承认说:不敢!正是!印宗法师一听,他马上就毫不犹豫地起身,向六祖大师行大礼参拜——他顶礼的不仅仅是六祖这个人,他顶礼的是六祖代表并传承的无上佛法,那个可以超越生死、超越一切、利益无量众生的解脱至道!然后印宗法师就恳请六祖把五祖传下来的、代表禅宗悟道得法的衣钵给请了出来,当场就展示给了在场的所有大众,一方面是要给大家瞻仰培福,另一方面也存有取信于人,让大家作证明的意思。
「宗复问曰:黄梅付嘱?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无,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宗曰:何不论禅定解脱?谓曰: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问: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这是讲,印宗法师在验证完六祖大师的真假后,他就向六祖大师请教说:不知道当年五祖大师对您有什么特别的付嘱,有什么特别的指导和教授吗?六祖就回答他说:没有,什么指导和教授都没有!五祖当年和我“惟论见性”,我们只谈了见性的问题,只论根本,其它什么禅定解脱、什么佛法都没有谈!
这里大家要注意,要记住六祖大师的这句话,这其实是对我们禅宗修法特点的一句非常重要的开示,非常精炼的总结:“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所有的圆顿法门,只要是圆顿法门,那么基本上就都是这样的——“不论禅定解脱”!禅宗如此,净土念佛也如此,密宗的大圆满更是如此。希望大家要明白一点,这个所谓的“不论禅定解脱”,并不是“没有禅定解脱”!之所以“不论禅定解脱”,是因为证悟“见性”、或者往生净土的那个广大境界里,已经包含并超越了通途的禅定和解脱,那个已经不是禅定和解脱所能形容及定义的,这点大家要牢记,不要错解了。
所谓的“惟论见性”,就是只以亲证佛性、自性为重,直通大海底,直探骊珠,这是禅宗修行“无修而修”、“明心见性”的根本点,这个特色在唐代的祖师中表现得尤其突出。像河北的某位长官,曾经他有一次就请教临济宗的祖师义玄禅师:“您这个庙里的僧众还看经吗?”临济祖师就说:“NO,不看经。”那位长官又问了:“那么他们还坐禅不?”临济又回答说:“不坐禅。”这位长官一听就很惊讶了,他觉得很接受不了,就有点责备地责问说:“你们经也不看,禅也不坐,那么你们这些出家人到底是在干些什么?”临济义玄禅师就说了:“总要叫大家成佛作祖去!”那个官员一听就晕了,搞不懂祖师在说什么。
像临济祖师这么大的口气,他既不诵经也不坐禅,却敢吹牛说可以叫大家成佛作祖去,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卖的其实就是“惟论见性”这副药,这是我们禅宗的特色产品,他宗所无,教下少有,所以才被称之为“教外别传”。讲到这里,觉得还是要多余补充一句,不说清楚的话肯定有人就会误解,像上面提到的那个“不看经也不坐禅”,并不是真的要大家从此以后就完全不看经、不坐禅了,就像六祖大师说的“不论禅定解脱”一样,这些话其实都是在帮助修行者破除执著,都是为了让大家不要陷入某种固定的模式里,更不要死在某人的一言一句下,而是要自己看清看准佛性的根柢,单刀直入,“直取无上菩提”!所以不要错解了,一旦错解,那盲修瞎练就来了,邪见偏执就来了,所以提醒大家要注意。
那么印宗法师听完六祖的回答,他可能也觉得有点奇怪,一时没搞明白,因为这个禅定和解脱在大乘佛法里面是必修的,也是必然趋入的方向,谈佛法、谈修行怎么可能不谈这些呢?所以他就追问说:为什么不能、不用讨论这个禅定和解脱?于是六祖大师就告诉他说:因为那是一种二元分别的描述,一种表达,是方便法,不是真正的佛法,真正的佛法是不二的!那印宗法师立刻就追问了:那么请问,要如何才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
(47)不二法幢 正式出家
「惠能曰:法师讲《涅槃经》,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贵德王菩萨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阐提等,当断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无常。佛性非常非无常,是故不断,名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蕴之与界,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佛性。」这是讲,针对印宗法师的疑问,六祖就回答说:法师您之前开讲的《涅槃经》,曾经阐明了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比如经典里面讲,高贵德王菩萨向佛陀请教说,那些犯了四根本戒、造作五逆重罪,以及所谓的“一阐提”——也就是那些诽谤正法、永断善根的人,他们会真的断绝自己的善根和佛性吗?佛陀就回答说,我所说的善根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恒常不变的,一种是无常变异的,而佛性的实相超越了“常”与“无常”,所以它是不可能断绝的,因此我把它叫做不二佛性。而我所说的善根还有另外两个状态,一个是善的状态,一个是不善的状态,而佛性的实相超越了“善”和“不善”这两者,所以它是不二的。
同样的道理,五蕴(也就是色受想行识)和六根、六尘、六识组成的十八界,也就是我们这个身心性命和外在的世界环境,凡夫以为它们是分开的二法,是不同的两者,因为凡夫的感受和亲眼所见的感官,明明白白就告诉他们的确是这样的,但其实这个是一个大错觉、一个大幻觉!因为那些有真实智慧的人,他们完全明了这两者的体性是全然不二的,是完全相同的一回事儿——就像梦里的人和物,自和他,时空宇宙,山河大地,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体不二的!这个不二、无我的真实体性,就是真正的佛性!
这是六祖大师对印宗法师的回答,他就地取材,以印宗法师很熟悉的《涅槃经》里关于“不二法门”的开示来回答了法师的疑问。六祖大师阐述的其实是一个法则——听清楚——“不二”的法则,这是佛法了义实相和那些方便说法的分水岭,也是我们佛法修证的一大难关。假如你们来问师父,什么是禅宗的“见道”和“破参”啊?那么师父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对这个不二法门、不二法则的领悟、契入,就是衡量是否“见道”、是否“破参”的一个标准。禅宗的所谓见性和开悟,从某个角度来讲,其实也可以说成是对不二法门、不二佛性的领悟。真实的佛法是不二之法,还有两样法那就不是究竟的,“唯此一真实,余二皆非真”,这是《法华经》里讲的。在《维摩诘经》里也有一个专门的“不二法门品”,里面对不二法门的开示更加详细,大家得空可以再去看看。这些大乘了义经典,它们在这种根本法义上那都是完全相同、完全相通的,它们指向的都是同一个事实,只有这一个事实是最真的,其它统统都是假的方便。
所以把握好这个法则,如果说我们懂得举一反三,懂得“推一而知十”的话,那么大乘佛法就很好入手了,乃至最难理解的禅宗“见性”也就很好理解了,对六祖大师讲的“不论禅定和解脱”,我们也就不会再产生什么不该有的错解了。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前面的问题,为什么六祖大师说“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因为一切众生本然的这个不二佛性,它是本自具足、完满不欠分毫的,所以它还需要去修证吗?自性本不动摇,它还需要去“入定”吗?自性本自清净,它还需要什么戒律、需要什么除垢吗?自性本不生灭,本来无缚,它还需要去求解脱吗?
其实并不是什么“需要”和“不需要”的问题,而是在我们一切众生那个广大圆满的不二佛性、真实自性里,早就已经含藏和具足了无量之法,所谓“能生万法”、“本自具足”,这是六祖大师悟道的时候早就明明白白讲过的!真见了性,六度万行,“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解脱、解脱知见”,一切自在其中,哪里还需要你去“头上安头”,再多说一个什么“禅定和解脱”?真见了性,修行者就会明白,他本身早就已经在定中,早就已经解脱了,所以一旦真正的见性——听清楚师父的用词,我指的是“真正”的见性,不是假的——一旦真正的“明心见性”,那就会一了百了,不了了之,法尔如是,任运如如,这就是禅宗的实证,禅宗的见地!
那么很显然,印宗法师他是立刻就正确理解并了解了六祖话里的深意,他也是一个有正知正见,有大修行,同时也是一个掌握了不二法则的人,所以他立刻就很欢喜地恭敬合掌,点头赞叹!
「印宗闻说,欢喜合掌,言:某甲讲经,犹如瓦砾。仁者论义,犹如其金。于是为惠能剃发,愿事为师。」这段经文很有意思!印宗法师他听完六祖大师的开示后,就非常欢喜地合掌赞叹说:某甲讲经(某甲是那个时候出家人对自己的一种应该说是比较谦卑的称呼),也就是我讲的经犹如瓦砾,就像不值钱的瓦片土石一样,很差劲!而仁者您议论法义,就像是发掘出了其中隐藏的黄金,真是珍贵无比、难得无比!这个其实是印宗法师当时心态的、法喜充满的一种反应,同时也是他的一个自谦,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真正修行人的一种胸怀,一种心态,“以法为尊”的一种博大!
然后印宗法师就非常欢喜地,立刻就为六祖大师正式举行了剃度仪式,一点都不耽搁,看来印宗法师也是一个当机立断、非常干脆的人。六祖从此就真正地成为了一个代表三宝住世、代表三宝法幢的出家人,这是非常值得随喜贺喜的一件大事,具有特别的历史意义!算起来,印宗法师应该可以说是六祖大师的剃度恩师,但是很奇妙的是,印宗法师在给六祖剃度完毕后,他马上就当众表示,自己愿意以师礼事六祖,要对六祖大师执弟子礼,也就是要反过来拜六祖大师为师父,甘做绿叶衬红花!
其实印宗法师这么做是非常有智慧、非常正确、也非常得体的,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六祖大师真正的身份,真正的分量!能给禅宗六祖做师父,配给禅宗六祖做师父的人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早已圆寂的五祖——六祖真正的师父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别人都没有资格!如果印宗法师不知进退分寸、不知轻重好歹的话,那他损的福报可就大了,就没边了!
(48)一个妄人 一个笑话
就这样,我们的六祖大师就正式成为了僧宝、僧团的一员,印宗法师也成为了六祖大师正式收归门下的第一个弟子,应该算是第一个。在禅宗历史上,类似的这种事情好像还发生过好几次,有个很出名的公案可能大家也都听说过。
话说是在唐朝的时候,又是唐朝,有一个禅师在外边的道场参禅开悟了,开悟以后他就想报答师恩,于是他就千里迢迢地回到了当初剃度出家的寺院,他想要把他的剃度恩师给度了。于是有一天他抓住机会,三下五除二地就把他的师父——一个用功修行了一辈子、但是还没有开悟的老和尚给点化了。结果老和尚知道自己曾经的徒弟已经成为了真正开悟的大善知识,他那个高兴啊,他也是立刻就反过来要拜徒弟为师,要依止徒弟请教修行。老和尚那是没有一点心理上的障碍,什么面子尊严在生死大事、在生死解脱面前屁都不是!神马都不是!真正的修道人就是这样的,“以法为重”!
那个老和尚后来好像还说了一句话,他说我虽然是你的剃度师父,但是你是我的法身师父,法更重要!这件事情后来在禅宗史上就成为了一段佳话。记得我的剃度恩师上妙下性法师当年也曾经跟我们说过,“一法二戒三剃度”,什么意思?就是说如果要论重要性的话,对我们出家人、修行人来说,你选择依止修行的“法师父”,法上的师父那是要排第一的,给你受戒的师父、三师七证要排第二,而帮你剃度出家的师父只能排第三。所以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佛门里面真正讲究的并不是什么论资排辈,不是什么资格和年龄,而是最重解脱之法,最重“正法”。所谓“依法不依人”,这才是始终不变的核心。
所以如果以后在你们中间,如果有谁的家里突然祖坟上冒青烟,突然让你中了大奖——你开悟了,你可要记得来度师父哦!不是开玩笑的,到时师父一定会拜你为师,但是你可别是假的开悟,假的你敢来惹我你就死定了!像前段时间我碰到了一件事,碰到了一个极品妄人,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一个自称“南宁老张”的人——师父这回要点名,不管这个名字是真是假,要公开点名——有这么一个自称是“南宁老张”的人,他先是赞叹了师父一番,然后就问师父能不能加QQ啊?我说当然可以,那就加吧。然后这位居士就说QQ上再和我聊,再和我探讨法义,后来果然就找我聊了起来。
但是没聊几句,这位仁兄就说了,大虚法师我看了你讲的《坛经》,很不错,你差不多就要开悟了,听说你以后还要讲《楞严经》是吧?我说“是的”,这个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此人有点不对劲了。结果他说,《楞严经》是要开悟的人才能讲的,你如果有什么地方搞不明白的,你可以来问我!(众笑)我一听就知道是碰到妄人,碰到神经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本来按照我的性格,我是懒得搭理这种病号的,因为也太没有自知之明,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对不对?但是后来想想我还是慈悲一点吧,所以就把他给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给他下了点猛药,然后还丢了几个初级的问题给他。果然,他的回答一出来,我就百分之一千一万的绝对确定,此人是在自欺欺人大妄语!
本来我想经过这样狠狠地K他,几个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稍微聪明点的人就应该知道反省,就应该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悟”了?这样他就还有救!但是最后事实证明,那些着魔已深、死都要堕地狱的人啊,你是怎么拉也拉不回来的,你再怎么骂他打他都没有用!这就是他们的恶业因缘,他们的魔障,真的是很可怜!所以师父后来也只好算了,我把和这位“南宁老张”的对话整理成文,发表在了QQ空间,题目就叫做《碰到一个极品妄人》,你们没看过的可以去看看,希望大家都能吸取他的教训,在修行上不要再犯类似的低级错误。
此外还有一种错误,也是跟这个相关联的,那就是妄语造神!在我骂完那个“南宁老张”后不久,有一天我在净宗法师那里聊天,正好聊到在家居士喜欢捧杀自己的师父,喜欢造神,喜欢有意无意地“毁师”,聊到这些问题。净宗法师的徒弟宗道法师就跟我说了,他说大虚法师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也有人在吹捧你哦,他们说你快得阿罗汉道了,甚至说从本师释迦牟尼佛以后只有三个人是真正有修行、真正有大成就的,一个是龙树菩萨,一个是六祖,还有一个就是你大虚!(众笑)呵呵,我一听这个就忍不住快要乐死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像这种极端弱智的话,还真不知道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这需要何等白痴的境界啊!
我一时间还真不敢相信外面会有这样的传闻,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宗道法师就把手机给拿出来了,他说这是真的,真有人这么说,有短信为证。我拿来一看,还真是的,原来是有一个居士他听广西的某某人讲的,这个某某人跟很多居士都讲自己已经开悟了,然后讲大虚法师还不错,快证阿罗汉了——给我做了印证,潜台词是他比我高境界知道吗?呵呵,这种心理。又讲佛陀以后就只有三个人成就等等。像这种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扯谈的、荒谬之极的话,那个居士听了却深信不疑,所以他才会找宗道法师来讲说,还说他“觉得”那个广西的某某人应该已经是登地的菩萨了……我晕!唉,他“觉得”,这种愚痴啊!我和净宗法师、宗道法师相互看看,对这种已经颠倒得无法形容的居士实在是佩服得没有话讲。能相信这种低劣妄语,然后还到处去宣传的人,他自己的智商又该低劣幼稚到何等程度?这样的人来学佛,那简直就是一场悲剧!此人今生如果不能觉醒,又不能痛彻忏悔的话,那么他必定就会直下地狱,堕落无疑,这是他唯一的结局!真的就是没有最傻,只有更傻!这些愚痴无明的家伙,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拥有一点理智,才会拥有一点正常的判断力?!
希望大家牢记一点,有一个知见希望大家能牢记,要经常拿来做照妖镜,要经常照照自己照照别人!古时候的大德经常说,修行人要行得千丈万丈,却要说得一尺半尺,绝不能自吹自擂!如果自己没有修行,却硬要装成大修行的样子;明明是凡夫,却以凡滥圣,冒充开悟者或佛菩萨再来;或者没有真实的德行,却喜欢接受别人的称赞——这种人必定会感招奇祸,或迟或早,必定会感召奇祸,听得清楚吗?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我辈凡夫,业障深重,今生还能有幸碰到佛法,碰到禅宗、净土这样无上的法门,难道我们不应该在法上更加慎重、更加严谨些吗?诸位大德,特别是在这种关乎生死、解脱和慧命的大事情上,可不慎乎?!如果不慎,如果马虎大意,那么我们搞不好就会被妖魔鬼怪乘虚而入,自欺被人欺,就像那个糊涂居士那样的,最后被害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很怀疑,那个所谓的“广西某某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被我臭骂了一顿的“南宁老张”,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在广西敢那么胡扯八扯,敢那么妄语造神的估计也没几个。那么今天借此机会,老衲要发表一个严肃严正的声明:今后你们任何人,全国各地所有认识大虚的师父和居士们,如果今后你们再听到类似的吹捧造神、狂妄邪谬的废话,你们只要帮师父回答两个字:“放屁”——就行了!了解吗?这些妖魔鬼怪,它们想要破坏三宝,断人慧命,那真的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真的就是不择手段的,所以大家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要上当了!
但是老衲到现在还有点想不通,还有点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些妄语邪见的妖孽,他们怎么会认为师父很好骗、很好忽悠呢?所以他们才会敢当面来招惹我,才会往枪口上撞,有点不知深浅没事找抽的意思,难道老衲的脸上写着“我是笨蛋”这四个字吗?师父也就是长得脸黑一点而已嘛,但看上去不笨吧?真是想不明白!像这种末法时代的乱相,妖魔鬼怪的伎俩,我们一旦察觉啊,那就要尽量把它们给消灭在萌芽状态,不能让它们散布出去流毒害人,这点希望大家能了解。
我们这个跑题也跑得太远了,现在跑回来,我们一起来看看本品的最后一段经文。
「惠能遂于菩提树下,开东山法门。惠能于东山得法,辛苦受尽,命似悬丝。今日得与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缘?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智。愿闻先圣教者,各令净心。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无别。一众闻法,欢喜作礼而退。」这是六祖大师的一段总结性陈词。六祖大师就说,我于是就在菩提树下——这颗菩提树现在还在广州的光孝寺内——我就在这颗树下开始了对东山法门的弘扬。这个东山就是五祖的东山,东山法门指的就是禅宗的心法,六祖这样说是为了表示尊重,也是为了表示传承的来历。
然后他说,我于东山得法,各种辛苦艰难都曾经经历过,也曾命如悬丝,性命危在旦夕。今天能够和各位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共聚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我们多生多世才结下的缘分吗?相信这是我们在过去生中,都曾经供养过诸佛,一同种下过很深厚的善根,所以如今才能听得到上面我所讲的那些得法因缘。这个无上的圆顿教法是佛陀和历代祖师等前辈圣贤留传下来的,并不是我自己自作聪明的产物。你们有谁愿意听闻这个先圣教法的,还请你们各自清净己心,那么闻法之后就能自己祛除自己内心的无明疑惑,这样就能和那些前辈圣贤们的境界没有任何区别了。
于是“一众欢喜”,大家在听完六祖大师的这番话后,就都非常开心,于是就按照礼节向六祖行礼告退,六祖大师这一天在宝林寺的讲法就结束了,暂时告一段落。
那么我们今天的讲法也要准备告一段落了,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笑话,一个曾经发生过的真事。你们大家听经听到现在、听到这里,你们是什么感觉啊?我猜测哈,可能每个人的心里都会对六祖大师产生一种无比的尊崇,无比的信心,有没有?(众点头)但人的心有时候是很会自我欺骗的,你们的这份尊崇、这个信心,到底有多真?到底有多深?你们自己能确定几分?呵呵,先不要急着点头或摇头,你们还是先听师父讲完一个故事再说。
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是无乐居士告诉我的,是发生在她朋友身上的一件真实的事情。她这个朋友很信佛,据说也很崇拜恭敬六祖大师,那有一次她就去南华寺烧香,专门非常虔诚地去给六祖他老人家的肉身像磕头、上供、祈愿。可能是诚心所感,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等她回到自己居住的寮房住处,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无意中一抬头,她突然就看见六祖大师现身了!那个跟肉身像一摸一样的六祖突然就现身在她面前,结果六祖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那个居士就被吓得大叫了一声:“鬼啊!”(众笑)这是最直接、最真实的第一反应,六祖当下就消失了,唉,也只好消失了。这个笨蛋,她居然把六祖叫做“鬼”,我估计六祖的心里也很郁闷,(众笑)可能六祖本来是想点化一下她的,但没曾想碰到了这样一个活宝。
所以啊,你们的信心到底有多真?你们的尊崇到底有多深?你们是像那个活宝居士一样的“叶公好龙”?还是像真正的修行者一样“信心清净”,坚韧不拔?这些都是有待考证的问题,建议大家最好也找个时间去南华寺拜拜,看看能不能碰到六祖,再看看自己的反应如何?
那么笑话说完,本经的第一品也到此结束,下一讲我们将要进入本经的第二品“般若品”。还是那句老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面的内容应该会越来越精彩。好,感谢大家,我们下回再见!